《梦外错何年》荼离

32、江湖夜雨（四）

　　“这是什么鬼地方呀……”我从地上爬起来，费劲地揉了揉摔疼的腿，顺便四下里环顾了一圈。
　　夜已经深了，到处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酒肉和尚的飓风到底把我们吹到什么地方来了。我好像掉在一片树林里，周围静悄悄的，没什么风，但树梢上还是有些叶子在晃动，简直如鬼魅般。
　　“小浣熊？小浣熊你在哪里？……”我试着呼唤了一下小浣熊，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孤零零的声音传出去，回荡在树林里，好像每棵树中都住了一个精灵，他们都学我的声音我的语气轻声叫着小浣熊的名字，一层一层传开去，叫人心里发毛。
　　“喂……你在附近吗？”我更加小声了些，同时伸出双手向四周摸索了一番，可是除了枯干的树枝以外，什么也没有摸到，“小浣熊……？干脆面……”
　　我想我可能比较缺少维生素A，所以夜视的能力很差。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住，星光也完全看不到了，再加上头顶到处是厚重繁密的树叶，所以除了一些朦朦胧胧的轮廓外，我什么也看不清。
　　“唉，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吃胡萝卜的……”我叹了口气，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站起身来摸着黑向前走。虽然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讲话有些害怕，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任由黑暗的恐惧压迫过来，那滋味恐怕更不好受。
　　“干脆面？”我低声呼唤着我那只可爱的召唤兽，在这一片黢黑当中，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脸和身子，不禁觉得越发可爱了。它那半人高的身板还要替我背一个行囊，可是从来都任劳任怨，还有它那软绵绵的爪子……
　　“……阿嚏！”一阵凉风吹来，鼻子忽然痒得很，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细密的雨滴打在身上，又潮湿又寒冷。双手抱了抱肩膀，我心想，夜晚若在这荒郊野外度过，还真有点困难。可惜厚衣服都在小浣熊背的包里，现在只能干冻着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有时听起来像是人的脚步声。“干脆面，是你吗？”我大声朝周围喊了一句，可是依然没有回应，小浣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还是和我落在了不同的地方？
　　雨越来越大，混杂着风声猛烈地敲打在树干和树叶间，传来“呜呜”的声音，仿佛鬼哭狼嚎。我觉得脸被风雨吹得有些生疼，连忙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可是无济于事。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咯吱声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我生怕自己踩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亦步亦趋。
　　忽然，挡在脸前面的手臂好像碰到了什么，触感十分细腻，好像人的皮肤一样。我吓了一跳，手指却不自觉地摸了过去，那棱角和线条像极了人的脸颊与下颌。“啊……”我不小心叫出了声。
　　那东西，或者说那人突然动了一下，我连忙缩回手，睁大眼睛想要辨别眼前的景象，雨点又大又密集，简直叫人难以睁开眼睛。落叶上响起一连串的咯吱声，可是待我的视线稍微能看清些什么时，眼前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那是鬼么？”我自言自语着，不禁感到周围刮起一阵妖风，身上更加冷了。
　　正在害怕时，有什么人的脚步声，缓缓地从眼前的方向传来。
　　我倚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瞪大眼睛做好防御的准备，等着那人的身影从树林中显现出来。一步，两步，越发的近了。
　　啪嗒，啪嗒。他踩着雨水朝我走来。云层稍微被风吹开了些，浅浅的一道月光从乌云边上斜照下来，借着月光我看见一道影子落在地上。
　　浑身湿透的小浣熊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小浣熊……！”我像见到亲人一样激动地扑过去抱住它，毛茸茸的触感此时此刻是这般教人心安，“呜呜呜人家要吓死了……”
　　“你都湿透了。”它的语调沉缓而又有力，透着一股无奈，可在我听来，竟还觉得有些温柔。
　　“好冷……”我抱着它，努力地往它身上蹭了蹭。只见它从背上摘下包袱打开来，从中取出一件披风，抖落开了，一抬手从我的肩膀后面绕过头顶，将披风披在了我身上。
　　“酒肉和尚真是个坏蛋！”我喃喃地赌咒骂了一句，忽然想起之前隐约遇到的人影，问它：“对了，你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个人？我刚才好像不小心撞到他了。”
　　“……没有。”它淡淡地说，“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呢？你想多了。”
　　“还有，刚才我叫你那么半天，你怎么都没理我？”我又问它。
　　“我……我没听见。”它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咱们在哪里？现在怎么办？”我继续抱着它不肯松手，今时今日觉得它的皮毛如此柔顺，体温也暖暖的，爱不释手。
　　“用飞行符飞回长安不就行了？”它说，“或者用叶隐，我们回神木林也行。”
　　“今天回来的时候……那是最后一张飞行符了。”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还有……被酒肉和尚打飞出来的时候，我的翡翠珠丢了……”
　　“所以没办法施法了是吗？”它像明了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爪子将我从它身上拽下来，“如果非要露宿，咱们也得去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去哪儿？”我问。
　　它任由我拉着它的一只爪子，四周看了看，说：“走，咱们去那边找个山洞什么的。”
　　“好。”我跟着小浣熊向某个方向走去，雨渐渐小了，可是身上的披风还是被淋透，贴在皮肤上凉凉的，我忍不住发起抖来。
　　走了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终于走出了树林，眼前是一条小路，两旁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路过一块高耸的巨石时，我隐约看到上面有字，但没看清写的是什么。很快，我们就在路旁发现一处由几块大石头搭成的简陋的“山洞”。虽然地方很小，石头之间还露着许多缝隙，但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没有心情去计较环境好坏了。
　　小浣熊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堆稻草铺在地上，我躺上去，顿时觉得浑身乏力，头重脚轻，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潮湿的梦，梦里大雨滂沱，我站在一片紫竹林中微笑，面前是个年轻男子，他的头发和衣衫都被雨水打湿，可他的笑容依旧如春风和煦。我的手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和下颌，他伸出双臂拥我入怀，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