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31、江湖夜雨（三）

　　“我就说嘛，小姑娘果然有两下子！”南极仙翁老远看见我们带着他的白鹿走过来，脸上就开始笑眯眯的。可是待走近后，看清白鹿精身上角上的累累伤痕，他略带一点惊讶和愤怒地说：“你们怎么敢把我的白鹿打伤？！”
　　“他不肯跟我们回来嘛，而且，是他先主动袭击我的！”我理直气壮地辩解道。又拽过小浣熊，指着肩膀上的简陋包扎的伤口说道：“你看，他们家玉面狐狸还把我的召唤兽打伤了呢，伤得可严重了！”
　　“你这头不思上进的小鹿儿，”仙翁闻听此言，转而怒骂白鹿道：“怎么还和那玉面狐狸精混在一起？我带你修习的是为仙之道，你少和那些魔族的小妖精来往！”
　　其实仙翁这话我听了略觉得有些不顺耳，其实仙魔有何分别，非要正邪不两立。难道只有修仙是正道，入魔就是堕落不堪么？不同种族或不同法门的生灵，难道就不能彼此相爱？
　　可眼下我暂时没有心思管他们的恩恩怨怨，我打断南极仙翁和白鹿精的争执，向仙翁一拱手道：“现在您老人家该告诉我金蝉子的下落了吧？”
　　“哼，你打伤了我的白鹿……”仙翁抱怨了一句，而后才慢慢悠悠地掐指一算，懒洋洋地说：“那金蝉子转世的玄奘法师如今正在大唐国境的金山寺内修行历练，你且去那里寻他好了。”说完，又转过身去继续教训他的白鹿精了。
　　“呀……”从青石台阶上信步走下来，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小浣熊，咱们再回一趟国境吧，出发~”
　　“飞行符拿来，我可不跟你步行过去。”小浣熊向我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以一种不冷不热的口吻说道，“你看看现在这时辰，等我们走回国境，天都该亮了。”
　　“那个……飞行符很贵的……”我小心地护了护背包。
　　小浣熊回过头去，指着南极仙翁上方那条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向我说道：“沿着那条路上去，就是方寸山，你不是说那上面有会做飞行符的帅哥师兄么，要不要趁机勾搭一个？”
　　“什么叫勾搭嘛！”我瞪了它一眼，只见它眼角眉梢都是戏弄揶揄，不禁有些脸红，“切，我哪是那么随便、那么势利的人……罢了罢了，你身上还有伤，不适合走远路，我就勉为其难多用一张飞行符好了……”
　　从长安城西城门出来就是大唐国境，顺着官道一直向南，在江州附近转向西边，再走不远就可以看到一条小河。这条河流绕成一个圈，将座小山包围起来，与周围一水相隔。盘山路又长又难走，但这条路上始终游人不断，因为有一座香火很旺的寺庙就在这山上。
　　行至山门见，只见一光头小沙弥站在路旁，向我们合掌行礼：“女施主好。”
　　“小师傅，这是去金山寺的路吗？”我克制不住笑意问他。
　　“是……是的……”小沙弥抬头望了我一眼，表情略有些尴尬。
　　我们顺着山路绕过一个弯后，小浣熊突然说：“那小和尚一定在想，这位女施主能不能不要笑得如此诡异……话说回来，你到底在笑啥？”
　　“哦，我当年看过一期《西游时讯》，上面说，这个小和尚法号者释。”
　　“所以呢？”它不明就里，继续问道，“这个名字很搞笑？”
　　“喂你不是号称《西游时讯》通嘛，还会不知道这个？”我拍拍它的头，取笑道，“搞笑的是，半山腰还有一个小和尚法号业释，山顶还有一个小和尚叫做海释。者释和尚、业释和尚、海释和尚……你懂了没？”我一边说着，自己已经忍不住笑起来，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小浣熊低头走着路，好像在认真地思索什么，忽然爆发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大笑：“这是和尚，也是和尚，还是和尚……我去，给他们取法号的师傅也太坏了……”
　　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山顶，我心想，我们俩经过另外两个小沙弥时笑得不可开交的那副样子一定吓坏人家了。
　　金山寺香火旺盛，庙宇修得也十分豪华，庙中几座佛像都镀了金身，堂前的供品桌上摆着许多果盘。殿堂中给游人休憩的桌榻旁边坐着一位身穿紫色袈裟、头戴峨冠的白发老者，我看他坐在那里，一个人喝着酒，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心中有些奇怪。
　　“看，玄奘就在那里！”小浣熊拉拉我的衣袖，指着佛像旁边的角落里，小声提醒我。果然，那偏僻的小角落里站着一位僧人。只是——
　　“咦？他怎么好像……疯疯癫癫的？”我慢吞吞地问道。
　　玄奘法师一个人在墙角处来回徘徊着，脚下步子凌乱，走路跌跌撞撞，口中还神叨叨地念念有词，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法师？法师您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向他询问。但他完全不理睬我，仿佛根本没看到我在他眼前一样，依然自言自语着，时而傻笑几声。
　　“难道他接受的历练是扮演一个疯子？”我疑惑地问小浣熊。
　　“他本来不是疯子，但是中了毒，就成了疯子。”坐在桌榻边的那老者开了口，他一说话，我就闻到空气中浓浓的酒味。仔细看看，他面前的小桌上还摆了几碟儿肉。奇怪了，看他穿着袈裟，应该也是和尚，怎么能喝酒吃肉呢？
　　“敢问这位师傅，法师他如何中毒？所中何毒？”我小心翼翼地作了个揖，对这居士模样的老者问道。
　　“此人有些奇怪……咦，好像有点眼熟……”老者还未开口，小浣熊先自言自语起来，它踌躇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中的是金山寺独有的一种奇毒，此毒会令人神智失常，时间久了便要人性命。”那老者依然背对着我们，大吃大喝。在他寺庙当中有人中了毒，甚至性命堪忧，他居然这般满不在乎？
　　“那敢问阁下，法师好端端的怎么会中这样一种‘奇毒’？”我讥讽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这家伙太可疑了，法师一定是遭人暗算。
　　“哈哈哈，当然是我下的毒了！”老者狂笑起来，慢慢转过身，手中还端着酒壶，“怎么样，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想找我算账吗？”
　　我心中大怒，祭起宝珠正欲出手，只听小浣熊惊讶地大喊一声：“不好，他是酒肉和尚！”我的大脑勉强反应了一下“酒肉和尚”这个名字，嗯，果然是和眼前这人的形象相符。
　　然后“轰”的一声，对面的酒肉和尚大袖一挥，一阵猛烈的飓风将我和小浣熊吹飞了出来。飓风如同一个漩涡，我感觉到自己被一阵灰尘、落叶和狂风席卷着，天旋地转，晕头转向。
　　过了一会儿，风终于停下来，我们两个从高空坠下，都重重地摔在地上。
　　昏暗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