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144、千山暮雪（二）

　　肩膀和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我迷迷糊糊地疼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破旧的小黑屋。
　　眼前不远处出现一双女子的脚，穿着小巧而精致的金丝绣鞋。抬头看见宸阳那张面容姣好的脸，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宸阳师姐，你非要跟我过不去吗？我招你惹你了呀？”真是搞不懂，我明明已经离楚玉珩很远很远了好不好，我俩之间早就毫无瓜葛只剩他单方面对我的仇视，如何犯得上宸阳这位许久不曾出场的“情敌”再来兴师问罪。
　　“哼，谁愿意见你这张惹人厌的脸，”宸阳冷哼一声，瞥了我一眼，双手抱在胸前，“要不是为了玉珩，我才懒得理你！”
　　“他又让你找我干啥呀？”我没好气地懒洋洋地问道。之前我只觉得宸阳愚蠢，自始至终我和玉珩师兄都不曾有过明确的恋人关系，她又何必三番五次挑衅滋事，后来仔细想想，大约我早已入了楚玉珩的圈套，而她，也不过是一把被虚假的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刀而已。借刀杀人，真是难为他了。
　　宸阳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当然是要我杀了你！不过在那之前……啧啧，我还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折磨你这个不要脸的妖女，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恨呢……”
　　我想了想，开口问她：“你为啥要恨我？”
　　“这个嘛，”宸阳似是没有想到我会发问，愣了片刻，又恢复了恼怒的神色：“谁让你恬不知耻地总往玉珩眼前凑！若不是你横插一脚，玉珩早就娶我为妻了！”
　　“做他的妻子有什么好？反正我不稀罕。再说了，宸阳师姐，你不会不知道有个叫暮雪的姑娘吧？楚玉珩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哪怕是她早已死去……活人尚且争不过，和回忆你又怎么争得过呢？”我迎着她刀锋般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你以为楚玉珩对你是真心的吗？你只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他恨我，所以故意利用你来对付我，仅此而已。”
　　宸阳的脸色一点一点惨白下去，末了，她咬了咬嘴唇，恶狠狠地说道：“那又怎样，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即便是利用，他至少也会感激我为他除掉你这个祸害！何况，我和你还有另外一段仇怨要算！”
　　“什么？！”我一时间有些糊涂，除了楚玉珩的事情，我和宸阳还有什么过节？
　　“不要以为你转世不记得了我就会放过你，”宸阳拍拍手，有个黑暗的人影从隔间里走了出来，他一身黑色的斗篷，身形精瘦，踏着缓慢的大步，一直走到我跟前站住。“都是你这个贱女人，害我表兄落到如此地步，这笔账，难道我们不该好好算一算？！”
　　看到来人，我吃了一惊，这不就是之前绑架我的黑衣人？“他是你表哥？分明就是他一直在绑架我，我哪里有害过他？”莫名其妙地望向宸阳，只见她双眼中盛满怒意，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慢慢地收回视线，我仔细看向面前的黑衣人，此时才发现他的皮肤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满是焦黑扭曲的疤痕，兜帽下的脸也是这样一副可怖的面容，面颊凹陷，五官丑陋地凸出着，满是一道又一道狰狞纵横的伤疤。
　　“这这这，他……”我一时间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辰濠表哥，当日都怪这女人才害你变成这样，今天我便替你报仇！人已经捆在这儿了，想怎样处置，都随你！”宸阳说完，狞笑着看向我。
　　“等一等！你怎么这么恶毒！”我惊叫道，“当初明明是他趁人之危，又欺人在先，怨不得我和凌……”隐约想起还是苏晓海的时候，曾被辰濠捉住，险些非礼，最后是凌涵空及时赶到，一怒之下用地狱烈火烧了辰濠。
　　“你再狡辩也没有用，谁管你先不先的，辰濠表哥已然变成这副模样，我就一定要从你身上讨回公道！”宸阳怒声说道，“表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有脸了？你放心，这地方隐蔽得很，这次绝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救你了！等表哥玩够了你，我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也感受一下活受火刑究竟是什么滋味！哈哈哈，等他们看到你死后那般丑陋不堪的样子，我看还有谁会喜欢你？”
　　说罢，她把黑衣人往我面前一推，施施然走出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房门。
　　房间里点着两盏明暗不定的烛火，跳动的火苗将黑衣人的影子映在墙上，蜿蜒扭曲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鬼。辰濠慢慢摘下兜帽，露出一颗干枯的伤疤纵横的脑袋，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你也有今天……”他的声线仿佛也在当年的大火中遭到了损坏，说话时干瘪沙哑，泛着嘶嘶的漏气般的声音，使人听了不寒而栗。
　　一双粗糙不平的大手抚上我的腰间，我拼命想要挣脱，可是无奈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在木桩上，动弹不得。迫人的气息越来越近，那双满是烧伤的手掌也开始不安分地游走起来。
　　我感到心里涌起一阵屈辱的绝望。
　　为什么依然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自问虽无才华与贡献，却也从不曾故意伤害过谁，为什么上天要让那么多人因我而死，再让我自食其果，承受所有的惩罚与报复？难道说，世间的事到底如此，并无因果，是我命中注定，是我命该如此？
　　可是凌涵空……
　　想到他，我的心中猛地一震，不，我必须做点什么，我必须阻止辰濠和宸阳这两个混蛋。我命由我不由天，岂能任由他们欺负？既然无人能来相救，那就自己救自己！
　　辰濠身上的戾气吸引了我，不知为何，头脑变得有些晕乎乎的。我感觉到自己体内有股力量正缓缓地溢出，越来越浓，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黑暗。意识仿佛被包裹进了狭长逼仄的空间，周围是软绵绵却密不透风的纱布，我想要挣扎，却于事无补。
　　有些喀拉哐啷的声音胡乱响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前光线骤然明亮起来。腋下传来呼呼的风声，身体好像轻飘飘的，足下生风的感觉美妙极了。
　　我低头俯视着一脸错愕的辰濠和刚刚闯进来不知所措的宸阳，嫣然一笑。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而身体也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我抬起右手，缓慢而凝重地，握紧了拳头。一道紫黑色的光柱缠住他们两个，窜天而起，直上云霄。
　　谁声嘶力竭的呐喊仿佛血肉破碎的声音，痛苦而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