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糖果树洞

3、３

　　傅红雪到了父母墓前，看见果然有香烛纸钱，甚至还有咬了两口的果子，喝过的酒坛，便知道叶开确实来祭拜过了不假，只是现在又去了哪儿？
　　傅红雪跪下来给父亲母亲磕头，“父亲、娘，儿子已经领悟了武功的要义，也想通透了人要受的苦难，只因为苦难才能使人生变得真实，让人朝前走，儿子现在已经不怨恨曾经受的苦了。娘，儿子也不怨你了，只是后悔，你心里承受了那么大的苦楚，你那么骄傲，若是我当时多与你说说话，多体谅你，你也不会如此执着，如此难过。父亲，这件事，真的是你错了。你当初既然娶了南宫协，并答应此生一人，就应该做到。即便你后来爱上了娘，那你也应该跪着去给南宫协认错，恳求她原谅，再与娘好好过日子的。你在下面可要好好给两位，还有我生母，还有白云仙子，道歉认错。”
　　傅红雪跪了一会儿，又等了一天，没瞧见叶开，便起身想先去无间地狱给自己生母上香。
　　傅红雪回到无间地狱，仿佛上一次离开这里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他转过石门，便愣住了，叶开正斜倚在榻上熟睡，地上摆了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满屋子酒香。
　　“叶开、叶开，”竟然叫不醒，若是其他人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叶开估计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不过这是无间地狱，内外机关重重，能进来的人已经不屑杀一个醉酒的人了。
　　傅红雪一个人独立生活了两年有余，洗衣做饭已经非常流畅，他将叶开抱去自己的床上，看得出叶开应该也在这床上睡了几日，铺得有现成的褥子被单，是他上次走时，收在柜子里的。傅红雪将他剥得精光塞进被子里，又不知被子是否拿出来晾晒过，干不干净，便将自己的一套干净里衣把叶开裹了才满意。
　　他去打了水，耐心地给叶开洗脏衣服，叶开爱干净，两三日便要换一套新衣服才舒服的，于是洗得格外仔细。
　　洗完衣服，傅红雪在无间地狱转了一圈，竟然除了酒和半个馊掉的包子，就一无所获，他不禁在心里默默开始想等会儿教训叶开的话，叶开口齿伶俐，不把他的话将死就会被反将一军。
　　傅红雪还是准备去青石镇买些东西，还好随身携带金银珠宝的叶少侠衣服里有不少金豆子，不然傅红雪还真的担心自己身上的钱够不够给叶开买一套衣服。
　　大年已经过了，城镇本应该又冷清起来，傅红雪恰好又赶上了青石镇大集市的日子，每月只有两天，商贩可以在镇东角的干道上买卖货物，任谁都能来卖东西，只要交二十文钱便能进场，且这天个人卖东西的不用上缴税负的，东西自然也就便宜，于是每月的这两日也是青石镇热闹的日子。
　　傅红雪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已经没有了不适感，他这次目的明确，一斗米，一包菜，一屉包子，一斤面，两斤羊肉，两套衣物，两坛酒。他要先去给叶少侠买衣物，在店家不遗余力地推荐下，一套青色黄色的，一套暗红粉红的，定了下来，傅红雪说了叶开大概的尺码，加了两颗金豆子，约定好一个时辰后来取，傅红雪看了看五彩缤纷的颜色，心里估摸着叶开能够满意，便也很满意地去买其他的了。
　　包子是南方人做的圆润剔透的小笼汤包，北方人做的雪白柔软的酱肉大包；酒是本地老汉窖的女儿红，一十六年的陈酿扑鼻香。傅红雪在人群中挤挤攘攘，终于买齐了东西，看了看别人家在吃围炉，又扛了个炉子才算完，他大包小包地去布庄取衣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傅红雪。”
　　飘飘渺渺的，傅红雪太久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太久太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他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傅红雪、傅红雪。”
　　声音不大，但确实是他的名字，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叫做傅红雪，傅红雪回头，穿流的人群中，只有穿着里衣裹着他披风的叶少侠，现在正是寒冬腊月，他居然没有穿鞋，傅红雪想。叶开站在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也不追上来，也不高声喊，只是口中喃喃：“傅红雪、傅红雪。”
　　傅红雪心里突突跳了两下，鼓噪起来，仿佛被冻住的血液开始破冰消融，他快步迎上去，他迈出脚的第一步，叶少侠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你怎么还是那么爱掉眼泪，”傅红雪卸下手里肩上的东西，张开手将他抱住了，“大冬天的一个人喝得烂醉躺在石榻上，你就是这样好好过日子的？”
　　叶开不答话，在他怀里闷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捶了他一拳。“你走去哪儿了？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找不到你，江湖上没有人见过你，我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你不是答应娘要与我好好过日子吗？你就是这样好好过日子的？”
　　瞧，傅红雪笑了，果然伶牙俐齿，教训他的话，立马又被他还了回来。
　　“你与南宫姑娘携手走了，我以为你同她好好过日子去了，”傅红雪紧紧勒了他一下，便把他松开了，“走，去拿你的衣服，回去再说。”
　　叶开难得听话，懵懵地跟在傅红雪后面，他的问题太多，他的心里波动太大，反而不知何从下手。他从无间地狱醒来，看见傅红雪的披风，傅红雪的小包袱，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又看了看尚未结冰的自己的衣服，只来得及将披风把自己裹住便一口气冲了出去，先去了红叶山庄，问了红叶，又去了父母墓前，又回了无间地狱，又来了青石镇，从北向南，从西向东地找，忽然在满街的人群中找到了他，他正在买蘑菇，买了蘑菇又买炉子，叶开愣愣看了一会儿，跟了一会儿，终于确定是傅红雪般喃喃不停，直到傅红雪转了身来，他全身不知天寒地冻的肢体突然就能感觉到了温度，脚冻得麻木，全身冰冷，然而那人身上很暖。
　　叶开看了看掌柜献宝样地将衣服拿了出来，疑惑似的看了看傅红雪，这粉的粉嫩的嫩，实在不像傅红雪的风格。
　　“公子快来试一试，我道这位公子为何要的这样急，原来……来，公子先把鞋袜穿上暖一暖，这里衣面料可是苏州顶好的雪缎……这粉色的中衣……这暗红色的外衣……这裤子……来，公子，您看看，可是合身，暖和又不显得臃肿，这颜色衬得公子越发俊朗了，这正月里就是要穿的喜气洋洋的才好呢！”
　　叶开点头，傅红雪也点头，于是叶开抱着他脆嫩的新衣和包子跟着傅红雪回了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