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糖果树洞

2、２

　　这天晚上市集里热闹非凡，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家家户户的女眷一年里只这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出门来庆祝节日，若是运气好，遇见一位好男子，还能成就一段美好姻缘，所以这天街上男男女女全都出来了，带着面具的男孩儿女孩儿，提着兔子灯笼欢声笑语的人群，伴着卖吃食的摊子蒸出的阵阵热气，傅红雪不知道脚往哪里放，他一身黑衣，握着刀，面无表情，与这集市格格不入。
　　他摸了两枚铜钱出来买了一个面具带了，觉得好了许多，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盯着他看，绕着他走了。他本来只是路过这里，但现在父亲的忌日已经过了，母亲的忌日还没有到，他也不必赶路，他便随着人流缓慢走着，他许久没有听过那么多的声音，一时间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小二，酒，”他身上银钱无多，想着还是出城去找个破庙歇一晚，但路过酒肆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突然想喝酒，脚便不由自主地跨了进去。
　　小二只是个半大孩子，被街上的热闹吸引，然而店里人又多，闻言便匆匆倒了一碗酒放到桌上，时不时兴致勃勃伸长脖子去看街上的表演。
　　傅红雪解开面具，执起碗，一口一口喝着，味道不怎么样，比不得叶开曾经给他喝的酒，傅红雪心里想，叶开如何了呢？两年过去，自己应该要去看看他的，这样一想，傅红雪仿佛有了目标，有了精神，浅浅地勾了一下嘴角。
　　当小二再有空到傅红雪桌前的时候，傅红雪已经走了，桌上只剩了个空碗，并两枚铜钱，小二欲哭无泪：还差两文呢，元宵节可比平时贵一倍！
　　第二天一早，傅红雪就到了孔雀山庄门口，门口守卫被他不近不远地看着，早想转身而逃。
　　“我找叶开，”傅红雪不过是来看看兄弟的，只想悄悄地见他一面就完了，不想与其他人寒暄，但是他不想翻墙进去给叶开添麻烦，也不想打扰南宫家的人，便想着在门口等等，结果显然没有等到叶开出门。
　　门卫一听，一口气放了下来，“他早不住这里了。”
　　“那他们去了哪里？”若是他们也浪迹天涯去了，那只是只好等着日后江湖有缘再见了，傅红雪想，但是总觉得空落落的。
　　“他们当然是在红叶山庄了，”门卫看傅红雪没有离去的意思，又继续道：“你不知道红叶山庄么？他一年多以前就自己建了红叶山庄了。”
　　“在哪里？”有地方就好，浪子叶开居然结婚了也能定了下来。
　　“青石镇向南十里。”
　　“那不是无间地狱么？”
　　“正是在无间地狱旁边。”
　　傅红雪于是哑然，难道叶开是在等他？要听娘的话，与我一起好好过日子么？只怕此生自己已不想娶妻生子，与他们一家为邻总是突兀得很。
　　傅红雪没有停顿，握紧了刀，朝无间地狱疾驰而去。

　　傅红雪看着面前的小小少年，有些困惑，自己在崖底不过两三年，怎么叶开的儿子就已经七岁了？真的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么。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该回答我了，”少年一身白衣红绣，摇晃着一把折扇，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和傲气。
　　“你叫什么名字？”
　　这果然是叶开的孩子，连问的问题都是一样，傅红雪想，再看看这山庄，处处讲究精致，他从山庄门口走到大厅，已见过两名管家，三名女侍，四名男仆，十数位家丁，果然是小李探花的好徒弟，不过放着这么好的山庄不住，又跑到外面去的，果然还是那个他认识的叶开。
　　“傅红雪，你问我的名字，怎么也要学你爹要做我朋友么？”两年多，这可能是他说过最长的话。
　　“什么？”少年的折扇也不摇晃了，咻地收起，“你就是我爹！？”
　　“什么？你爹不是叶开么？”傅红雪来山庄扣了门，说要见叶开，家丁没向他要拜帖，连名字也不问，便去通传，隔了一会儿他就被领进大厅，见到了这个少年，他第一个疑惑便是这少年的年纪，其余的还没来得及问，这江湖上难道有第二个叶开？
　　“叶开是我师父，不是我爹，你是我爹，”少年定定道。
　　“七年前我还成日在无间地狱练功，除了我娘和冰姨，再没见过第三人，”傅红雪奇怪，“南宫姑娘呢？”
　　“你也不是我爹，”少年对江湖传说还是略有了解的，傅红雪的故事他更是能倒背如流，傅红雪为人正经严肃，不会说笑也不会说谎，刚才他本来就是诈傅红雪的，现在确认了倒也没有多么失望，他为什么不姓叶姓沈？叶是树叶的叶，那么红呢，又作何讲？“等这次师父回来，我必定要个清楚明白。”
　　“南宫姑娘呢？”傅红雪被这少年越说越乱，心道还是找个认识的人问比较好。
　　“南宫姑娘？你说翎儿姐姐么？她自然是在孔雀山庄了，她若是住到山庄里来，还不被南宫少主打断了腿么？”
　　“怎么他们夫妻不能住一起？”他结过婚的，明月心告诉他，夫妻便是要住在一起的。
　　“夫妻？师伯，你这几年去了哪里？怎么不通消息，师父有一阵儿疯了似的找你。师父与翎儿姐姐成了亲又和离了，你怎么不知道？”少年觉得奇怪，一年多年前，师父与翎儿姐姐和离、又自立红叶山庄一事，传遍了武林，闹得沸沸扬扬，他这师伯到底是去了哪里，连这个也不知道。
　　“叶开在哪里？”傅红雪觉得乱，还是直接问叶开的好。
　　“我还想找他呢，自半个多月以前，他说要去祭拜杨盟主，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他成天成日浪荡惯了，原本也没什么，只是现在金钱帮的仙女姐姐四处找他，就差拿了我要挟他了，他还是没出现。”
　　这些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讲，已经太复杂太危险了，只是这少年倒是不甚在意，傅红雪也是个少年老成的，三岁起便能沉默着练一天的刀，所以他看着这少年，也觉得理应如此，并没有什么不妥。
　　“有人为难他？”叶少侠已经二十有一，可是傅大侠就是觉得他比这七岁少年的处境更危险。
　　“金钱帮的仙女儿姐姐，要嫁给他，他不愿意娶；仙女儿姐姐说如果不娶，就要拿东西给她，可师父又不愿意给。”
　　“这个叶开，”傅红雪拧眉，老是和姑娘纠缠不清，“我去找他。”
　　傅红雪还是放心不下，他知道金钱帮，却不知道仙女儿姐姐，不过“金钱帮”这名字如此俗气，又与小李探花有深仇，只怕仙女儿也不是仙女儿，叶开是个爱美的，肯定不愿意娶一个不是仙女儿的仙女儿，然而女人一旦狠了心，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他没忘了自己父亲的风流债。他思及此，便转身要走，临走想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沈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