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两仪空

5、第 5 章

　　市第一医院，手术室门口的灯已经持续亮了四个多小时，门外等候的人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慌、恐惧变得淡漠、绝望。
　　“草！”小羽泄愤似的在墙上踢了一脚。

　　下午，小羽还兀自沉浸在青墨给予的打击中无法自拔，要知道青墨从没那么冷漠的对待过他。就在这时，那个和青墨一起回家的少年抱着青墨出门，火急火燎的打上出租车就走。小羽意识到出事了，开出沈卓易的车一路追上去，结果追到了医院。
　　青教授和沈卓易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
　　小羽一侧头，看到站在旁边似乎已经吓傻的小子，顿时火冒三丈，上去就是一拳。
　　“你他@妈做了什么？为什么墨墨会成这样！”
　　苏诺承受着小羽的拳头，不反抗不挣扎。
　　沈卓易上前拉住小羽，“别胡闹！这里是医院！”
　　“沈大叔你放开我，让我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不关他的事。”从出事就再没出过声的青教授突然轻轻开口。
　　“不关他的事，墨墨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青教授站的笔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术室的门，谁都知道那些假装的坚强有多脆弱！
　　小羽和苏诺都没能明白青教授的话。
　　沈卓易开口解释说：“小墨有心脏病！”
　　“什么？！”小羽一瞬间安分了，苏诺一瞬间回魂了。
　　心脏病？！为什么认识九年来我都没有发现？！
　　心脏病？！为什么认识三年来我都没有发现？！
　　两个人都不知道，看似坚强快乐的青墨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脆弱……

　　大概凌晨三点的时候，手术成功结束，青墨被送进特护病房，算是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青墨被退出来的刹那，青教授就虚脱似的倒在了小羽身上，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伪装的坚强不翼而飞，虚弱和后怕排山倒海而来。

　　很多年前，小羽第一次走进青家，满怀期待见到一直让他无比好奇的青墨妈妈。如他所愿，他见到了，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面容瘦削，眼中却蕴藏光芒，脸上挂着和青墨同出一辙的温暖笑容，被永恒的定格在黑白的照片上，照片下面是漆黑的灵牌，上写“青一允之妻沈沉樱之灵位”。
　　小羽震惊不已，谁看得出来温暖又快乐的青墨，这个在提到妈妈时总是笑得一脸甜腻幸福的孩子，其实早就失去了母亲！
　　后来小羽才了解到，青墨的妈妈有先天性心脏病，本不适合生育的体质却坚持要为丈夫生下孩子，幸运的是分娩有惊无险，婴儿降生，母子平安；不幸的是，青墨妈妈在生育后身体急剧恶化，辗转病榻三年终于还是撒手人寰。小羽认识青墨那年，青墨妈妈去世还不到一年。

　　当小羽几乎以为青教授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却突然说话了。
　　“我以为这次又要失去。”
　　“这次只是意外，会没事的。”小羽知道先天心脏病只要得到恰当的照顾，病人长久活着是没问题的。
　　“最初和小墨他妈妈在一起时，所有人都对我们的恋情表示怀疑，甚至我的父母也不相信我能坚持下来。毕竟那时那么年轻，决定和樱在一起，感性的冲动要多于理性的思考。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我们坚持下来了，虽然过得辛苦，但是谁能说我们不幸福。甚至后来樱离开人世，我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毕竟我还有小墨，有他代替樱陪在我身边。可是，如果有一天连小墨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证明樱的存在？”
　　小羽第一次看到青教授流露出这么悲伤脆弱的神情，才四十出头的男人早已华发满头，和同样年龄却意气风发的沈卓易相比，他就像一个看尽沧桑的老者，对世事无欲无求，一直以来，他那么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祈求着的唯一的愿望也不过是儿子的健康长寿而已。
　　小羽觉得惭愧又心痛，说什么把前面当成亲弟弟，可是相处了九年都不知道对方有那么严重的疾病，甚至当初知道青妈妈的死因都没能留意到更多的信息！
　　终于知道为什么青墨从小就瘦弱得叫人心疼！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几年如一日的保持锻炼！小羽从前以为青墨是个坚强得近乎不近人情的小孩，所以才从没见他哭过。原来不是不哭，只是不敢哭，哭泣会让人情绪激动，血流速度加快，是那么脆弱的一颗心脏无法承受的负担！
　　青墨被推出急救室时小羽看见了他脸上残留的泪痕，生命危在旦夕就是他流泪的代价吧！

　　因为意外住院，青墨错过了高考，但幸好有许多一流大学投来橄榄枝，愿意破格录取这位天才少年。青墨最后决定进入青教授任职的B大读中文系古典文献学。
　　在等待大学开学这段时间，小羽负责伺候青墨可谓是鞍前马后、随叫随到、任劳任怨狗腿味十足。奇怪的是，沈大叔虽然吃醋却意外的没有阻止。
　　小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不安，似乎很害怕时间仓促相聚的时日无多，只能不停的强求自己做点什么，为青墨做得越多越好，否则心里那种亏欠和愧对的情绪就要把自己压垮了！

　　青墨发现这段时间小羽和沈卓易两人不正常。一直以来把吵架当乐趣的两人居然两个多月没吵过了，平时沈卓易跟小羽说两句话，小羽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嗯啊两声，神情淡漠得仿佛对待陌生人。小羽那种抓紧时间弥补的做法也让青墨不得不在意。
　　青墨每每想向小羽询问原因，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睁着眼睛说瞎话，青墨无可奈何只能放弃，反正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解决，自己不过是个外人。

　　直到有一天，沈卓易带回家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问，那个女人挺着的肚子无声的说明着一切。
　　终于压抑已久的矛盾伴随着争吵彻底爆发，就像喷薄的火山灭顶而来，毁灭一切虚幻抑或真实的美好。
　　青墨再也顾不得爸爸的劝阻闯进了沈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