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两仪空

3、第 3 章

　　次日傍晚，沈卓易提着酒到青宅。
　　“青教授咋俩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难得沈大老板今天有空，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两人一坐定，沈卓易给青教授和自己分别斟了酒后就埋头闷喝，青教授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挡住他又要往嘴里倒的酒杯。
　　“诶，别光顾着和闷酒，咱哥俩也不是外人，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吧。”
　　青教授一放开手，沈卓易就又把酒倒进嘴里，咽下后才闷闷的说：“你说我是不是控制欲太强了？”
　　沈卓易这么一问，再联系昨晚他和小羽的争吵，青教授就猜到一定是他和小羽间出了什么问题。
　　“做人强势未必全是坏事。但是若两人相处，总有一个人要服软的，如果两个人都执著于自己坚持的方向，注定要两败俱伤。”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他让我放他去学校，我担心、、、、、、”
　　“小羽过于年少，又心性不定，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欲望和诱惑无处不在，你担心他受到迷惑？”
　　见自己的想法完全被说中，沈卓易郁闷地点点头。
　　“但是，你爱他，并深信他也爱你，不是吗？”
　　沈卓易又点头。
　　“两个人相守一生的牵绊，除了爱情，更需要信任。给他点信心，放他去闯荡，你的心意他一定也感受得到。我把话说难听点，你别介意哈。他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即使你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把他一辈子置于你的羽翼之下。人都是社会性动物，你要他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做法对他来说太自私了。不想他将来怨你，就放手让他走他该走的路吧！”
　　……

　　时光若水。
　　青墨长到十一岁才开始上学，而且跳过九年义务教育直接读高中。青教授认为儿子太过年幼无法适应，便不准他在高中期间跳级。青墨一直平平稳稳读到高三，马上就要高考。此时小羽二十六，大学毕业后赋闲在家，倒不是他找不到工作，要知道他学的可是S大最有名的风景园林设计，只是这厮不知抽的什么疯，突然爱上当宅男，没事就爱上网写写小说赚点小钱。
　　青墨上高中后就读住校了，只有周末才回家。周五整个下午小羽都蹲在沈宅门口，干什么呢？当然是等青墨回家。俨然一尊“望夫石”。
　　青墨回家远远就看见蜷缩在门口作门犬状的小羽，心里既欢喜又涩然。九年相处下来，两人亲密宛如亲人，他知道小羽是极其喜欢自己的，却奈何没有爱。
　　压抑着心中异样，笑着走到小羽身边，“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小羽唔嗷一声扑上去抱住青墨的小身板摇个不停，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耻地卖萌！“想死小羽哥哥了！”
　　青墨揉揉他的头顶，“嗯，真乖，回头赏你吃骨头。”
　　“汪汪汪，墨墨居然把我当小狗！”

　　成长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情，有些人一辈子都孩子般长不大，另外一些人却可以一夜间成长。青墨才十三岁却老成得宛若大人，小羽已经二十六却越活越回去，尤其是在青墨面前幼稚得不像话，甚至常常向比自己小十三岁的的孩子撒娇。这件事让某位大叔吃了不少的飞醋，再怎么说撒娇的话找他这位正牌恋人更合适吧！

　　次日清晨七八点，正是睡觉好时机，沈卓易老早就开车去了公司，某只万年猪精厚颜无耻的裹着被子呼呼大睡。
　　“懒猪起床啦！”青墨扯扯小羽的猪蹄子。
　　猪挥开青墨，翻个身继续睡得吐泡泡。
　　青墨又是掀背子又是捏鼻子外加拍脸的，什么招数都用尽，床上的人丝毫不为所动。
　　无奈脱掉鞋爬上床，凑到小羽耳边，憋足了气力大吼“太阳晒屁股啦！懒猪起床啦！”
　　在这样的攻击下，正常人都会吓得立刻从床上一跳老高吧，然而事实证明，小羽不是正常人。他勉强睁开半只眼睛，看见青墨，嘟囔句“别吵”，就又立刻睡死过去。
　　此刻青墨被迫趴在小羽的胸口，努力控制情绪祈祷心跳不要太快，因为刚才小羽半梦半醒之间居然伸开手臂顺手把青墨圈进了怀里。
　　逐渐平复躁动的心绪，青墨静静地停留在小羽胸口，细数对方平稳的心跳，只渴望这一刻停留到永恒。
　　“起这么早，真不知你哪来那么好的精力。”
　　青墨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小羽，发现他还是闭着眼睛，并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于是又安心的靠回他的胸口。
　　青墨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无限轻柔，生怕小羽一清醒过来就会把自己推开。
　　“又和青教授跑步去了？”
　　“嗯。”青墨回答的声音细小的几乎听不见。
　　小羽一直觉得很奇怪，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青教授父子就极其热衷于运动锻炼，早上跑步，傍晚竞走，风雨无阻，但是青墨并没对体育运动之类的活动表现多大的乐趣，实在搞不懂他这样几年如一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青墨感觉到小羽似乎低头在自己的头发上嗅了一下，心跳顿时就漏了一拍。
　　“跑步回来有没有洗澡啊？”
　　“洗了。”
　　“那好，继续陪我睡会儿吧。”小羽不用多大的力气就把青墨抱进了被子里，搂在怀里安心的睡去……

　　赖床至十点的某人，此刻正悠哉游哉躺在躺椅上享受着初夏舒服的清凉，口里还一刻不停地吃着青墨亲手喂到嘴里的樱桃。
　　“这样的人生才叫享受啊！”
　　“再享受下去你离猪就不远了！”青墨没好气地掐他一把，有些自嘲的想，自己真实越来越宠这个人了。
　　“墨墨快高考了吧？”
　　“嗯，还有一个多月。”
　　“有没有觉得紧张？”
　　“没。”
　　“也对，咱家墨墨可是天才儿童，区区高考不在话下。”小羽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得意劲，好像天才儿童不是青墨而是他自己似的。
　　青墨盯着小羽笑，没有接话。
　　“哎，时间过得好快。”小羽的语气陡然低沉，“在这儿住了九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了，要是某天突然离开了，不知道会有多怀念！”
　　小羽又闭上眼睛，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的空隙洒在他身上，微风吹开额前的刘海遮住他的眉眼。
　　青墨猛然抓住小羽放在腰侧的手，心中隐隐不安，他现在的样子淡然的仿佛一缕随时可能被吹散的青烟。
　　“墨墨背首诗给小羽哥哥听吧！”
　　“嗯。”青墨再次紧了紧握住的手，清清嗓子娓娓道来。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清晰铭记那年那月的那一日，在生命的源头与你相遇。
　　“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不求此生同舟共济，只在卑微的角落仰望你。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那些横亘我们之间的差异，叫我如何说出心中的话语？
　　在青墨婉转的声线中，小羽闭着眼，仿佛沉溺在发光的梦境，四周是无数飘零的羽毛，温暖静好，仿若婴儿酣睡在混沌安详的母体。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妥，心慌意乱想阻止青墨念出最后的诗句，奈何舒适的不愿开口，更不忍开口。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就要漫溢出来的爱意，无处宣泄，更不愿扰乱了你的足迹，只能用这么委婉的方式告诉你，不求你感知，只求得到救赎。
　　终于，还有最后一句，说出来吧，说出来就解脱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
　　“墨墨！”
　　“羽！”
　　小羽在出声阻断的一刻，沈卓易的声音同时响起。
　　沈卓易把小羽从躺椅上扯起来，宣布所有权般拥入怀里。
　　青墨不动声色地起身，对着小羽露出耀眼得几乎令人落泪的笑容，轻声说：“小羽哥哥，我回去了。”
　　转身离开，一次也不要回头！
　　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个“悦”字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