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艺术——野兽派 尹源篇》三番一掷

33、第 33 章

　　“等等！”这次尹源学聪明了，回书房拿了证件。“纸和笔在哪儿——啊，这儿啊。”他决定当一回乖孩子，认真写请假条，却根本不在乎是否被批准。“该怎么写呢？”尹源犯难了。
　　“哥。”尹晖站在书房门口。
　　尹源怔了怔，干脆撂了笔：“跟爸妈说我回家了，你开学的时候再帮我把行李带回来。走了。”
　　尹晖没有回答，他的“答案”要跟别人走了。盖亚对他微笑，平和：“谢谢。”
　　尹源愕然：“谢谢？”
　　“不是对你说的。”盖亚帮尹源扣上了大衣。“外面冷。”
　　“操。”尹源匆忙害羞，始终纯情。
　　盖亚没有放开尹源的手，月光皎洁。“上车。”他把尹源塞进了副驾位。
　　“你怎么会有车？”尹源拉过安全带。
　　“租的。有车方便点儿。”盖亚发动了车子。
　　“去机场吗？”
　　“不去。”
　　“不是回家吗？”
　　“开回去。”
　　“开回去？”
　　“我希望跟你单独相处的时间再长一些。”盖亚不讳言私心，真正晶莹剔透。“出发了。”暗蓝的天渐亮，橙色的光是冷的，太阳不温暖。尹源咬着烟，昏昏欲睡。盖亚把外套脱给了他：“盖上。”
　　尹源按灭了烟，盖上了外套。是盖亚的体温。“那个‘谢谢’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是不追究，声音闷在衣服里，小脾气都柔软了。
　　“是尹晖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回来了。你弟弟很爱你——”
　　“你呢？”
　　“想让我和尹晖为你争风吃醋吗？”盖亚的玩笑，尖锐而深刻。
　　“想让老子揍你吗！”尹源开不起跟家人有关的玩笑。
　　“安全起见。等我把车开到了地方，你再揍我。”盖亚不介意当沙包。
　　尹源被这句话堵得，偃旗息鼓。车上了高速，风景开始枯燥，明明疲倦的，却睡不着，尹源烦躁的抓着头发，点烟：“几点了？”
　　“十一点四十三，我们在下一个出口转出去，吃个中饭——”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预计晚上八点才到今天的落脚点。”
　　“要在别的地方过夜啊。”尹源漫不经心的，懒。
　　“怎么了？”
　　“我没去过别的地方。上大学才去外地——”尹源的沉默，拉长了回忆的艰深。“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即便你说了我也不能明白。尹晖又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对他一点儿也不好。有时候，我甚至希望自己没有这个弟弟。”尹源认真希望过。“我完全不能明白。”尹晖那么小，他能明白吗？尹源想起初三的夏天，全家都在为他中考的事紧张，尹晖问他什么是中考，尹源捉弄起他，说中考是比巧克力和冰激凌还好吃的东西。尹晖居然就相信了，深信不疑。中考的第一天，尹源考完出教室刚开了手机，后妈就打来了电话，她说尹晖不见了：“——就切个菜的功夫就不见了，哪儿都找不见——”尹源只是“哦”了一声，让后妈把父亲叫回来。他不着急的，觉得和自己无关，这样想着，就看到了尹晖。小小的尹晖站在他的中学门口，胖乎乎的，眼巴巴：“哥，中考好吃吗？”尹源傻了半天，才回过神：“干嘛！你来这儿就是想吃中考啊？妈都急死了。”尹晖点头又摇头的：“我不吃，我不馋！哥哥吃！我是来接你的！三楼的王阿姨要去接吃中考的姐姐，我想，我也得来接你。”“傻瓜。”尹源拉起了尹晖的手，问他要不要吃冰激凌。尹晖笑弯了眼：“我要巧克力味儿的！”后来，尹源和尹晖一块儿挨了父亲的揍，挺疼的。现在想想，都能想起那个疼劲儿。
　　“完全不明白？”盖亚咀嚼起尹源的话。
　　“完全不明白。”尹源拿衣服把脸捂严实，难过。比难过还难过。
　　转出收费站，盖亚找了间外观尚可的餐馆，潦草解决了午饭。尹源吃得很少，盖亚心有灵犀：“是不是嫌碗筷脏？”
　　尹源咬着唇，苦恼都可爱了。“菜也不好吃，不如你做的。”
　　盖亚扬眉：“回家做给你吃——”
　　“可是你的家务做得很差！”
　　“你总不能要求一个人十全十美。”没有认识尹源以前，盖亚连饭都很少做。
　　尹源想了一会儿，鬼马道：“也是。如果你十全十美，就应该喜欢女人。”
　　“为什么？”盖亚认为这个理论有趣。
　　“同性恋是一种退化，只有繁殖才能进步——不，你不算同性恋，你是人妖。”尹源无法准确定义盖亚。至少在他的见解里，盖亚的性别是模糊的。
　　“你退化了吗？”盖亚的问题过分高明。
　　尹源盯着他看了很久，又嫌弃的转过了头。盖亚轻笑，太喜欢尹源逞强的表情了。去加油站的路上，差点儿闯到一条过马路的狗。尹源一阵心惊肉跳后，关心起其它：“乌拉诺斯呢？”
　　“我请合伙人照顾它了。”
　　“合伙人？”
　　“你见过的。上次和游烈欢来店里，就是他招呼你们的——”
　　“那个金刚芭比啊。”尹源由衷恶寒。“你怎么会认识他啊——”
　　“想知道我怎么认识他的吗？”盖亚的话就像诱捕的饵。“如果你想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语气太过甘愿，倒叫尹源心生恐惧：“我睡觉了。”他真的困了，一觉睡到了酒店。
　　盖亚按照尹源的喜好挑了酒店，才遵照自己的意志选了套房。“是叫餐？还是去餐厅吃饭？”
　　尹源仔细检查了洗手间。“叫餐。”
　　盖亚电话订了餐：“二十分钟后送上来，要先洗澡吗——”他放弃了商量，尹源趴在阳台上抽烟。风很大，吹得火心忽明忽暗的，跟河景相映衬。“怎么了？”盖亚从后抱住了尹源。“很冷的。”
　　“很冷。”尹源冷得指关节都乌了。
　　“在想什么？”盖亚的呼吸打在尹源耳际，热的。
　　“想尹晖。”尹源抿唇，灯火就雾了。“我太坏了。”再想一万遍，还是这个结论。
　　“至少你没有逃跑。”盖亚对尹源的要求并不高。
　　“好几次我都想逃跑。”
　　“你没有。”
　　“我现在就想逃跑。”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尹源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儿，成了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