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艺术——野兽派 尹源篇》三番一掷

27、第 27 章

　　尹源泡在热水里，思想就胶着了，天花板的灯开始旋转，一些酸涩才从心里爬了出来。他想起父母吵架的情形，很吵，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两个人可以制造那么多声音。父亲指责母亲是个刻薄成性的女人，母亲则控诉父亲是个寡淡无情的男人，尹源很迷惑，刻薄成性的女人和寡淡无情的男人生下了他，那他又该是什么样子的？母亲坚决要离婚，父亲半推半就的，他们不征求他的意见，只问他愿意跟着谁。他没想跟着谁，就想在原来的家呆着，父亲持有房产，母亲获得了所有的存款，选择显而易见。母亲骂他白眼狼，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头一次体会到母亲的刻薄，也是最后一次，然而父亲却不是寡淡无情的男人。父亲娶了后妈，把后妈捧在手心里，尹晖才是爱情的见证，他只是一段感情的附属品。后妈总说他就跟她亲儿子一样，其实不一样，她只是可怜他，可怜他是个有娘生没娘管的孩子，每次有好东西，后妈总让尹源先选，父亲偶尔替尹晖委屈跟后妈拌几句嘴，这些个拌嘴都是情趣，父亲是舍不得跟后妈吵架的，尹晖比他幸运。这种带有宿命成分的幸运让尹源由衷的焦躁，慢慢的，他才靠打架把情绪发泄了出去。尹源以为没事了，可现在，那些缠在回忆的痛苦从骨子里冒了出来，无处可逃。“好累。”他累了，沉到水里。天花板的灯还是旋转的，却好看了很多。
　　“尹源！”盖亚慌了，把尹源从浴缸里捞了起来。“难受吗？被呛到没？”
　　“累。”尹源缩在盖亚的怀里，困倦。
　　盖亚撤了块浴室柜里的浴巾把尹源裹住了，抱起了他。“你先别睡，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不然要感冒的——”
　　“我想睡觉。”尹源没骨头似得赖着盖亚，睁不开眼睛。睡着。
　　盖亚架着尹源够不着吹风机，让乌拉诺斯上床当尹源的靠背，如果有选择，他会迁就他的洁癖，可尹源没有给他选择。勉强吹干了头，盖亚用被捂严了尹源，乌拉诺斯就睡在尹源身边，乖巧懂事的。“要他不舒服就出来叫我。”盖亚拍了拍乌拉诺斯的头，转去洗手间继续收拾。不知道尹源所谓干净的指标如何，他只能尽力满足。
　　盖亚一直收拾到下半夜才得个空抽根烟。尹源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单纯的暴力狂把简单的痛苦封存了，埋在血液里的痛苦腐烂发酵，成为了性格。他不了解尹源，喜欢得盲目，冷静下来还是喜欢。盖亚把烟头扔进了装了水的烟灰缸，“刺啦”一声，火心灭了，靠在卧室边看睡着的尹源，乌拉诺斯小心翼翼的靠在尹源的脚边。相对静态的画面，像某部电影的片段，留白意犹未尽。盖亚渴望过类似的情景，如今成真，幸福得不真实。“呐，你也喜欢我吧，我会教你打架的。”盖亚轻言，把自己逗笑了。尹源皱着眉头，不安稳。他摸了摸他的脸，珍惜，连被带人的抱着，安心。
　　盖亚是被热醒的，尹源就像一个火团儿。“38 度7。”他拿着温度计，连着念了两遍，愣过一刻才打急忙打电话给朋友。“——嗯，发烧了，要叫救护车吗？温度？38度7。不用去医院？真的不用？什么药？扑热息痛，布洛芬，银翘解毒片，板蓝根冲剂——酒精？酒精擦拭四肢，还有冰袋。嗯，我现在就去买，挂了！”盖亚揣了钱包和钥匙就出了门，乌拉诺斯被门响声惊着了，撑起头看了看，又蹭了蹭尹源的腿。
　　这一天，盖亚都围着尹源转了，弄他吃药喝水，只要尹源醒着，就趁着功夫喂他几口粥。管不了乌拉诺斯，就开了两狗罐头。“便便去厕所，今天不能出去遛弯儿了。”盖亚怕烟味儿刺激尹源呼吸道，躲厨房里抽烟，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末了才囫囵了几口尹源吃剩的粥，跟酒吧的合伙人请假，又帮尹源跟小酒馆请假，累得把下巴搁床沿上看尹源。“乌拉诺斯，过来。”盖亚把狗抱怀里，心才踏实了点儿。尹源这烧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盖亚就是眯瞪着都会伸手摸他的额头。半夜，尹源醒了，看到盖亚还以为在做梦。“你生病了。”盖亚去洗手间拧了把毛巾帮尹源擦汗，过了又把被角掖结实了。“还难受吗？”
　　“浑身没劲儿。”尹源眯着眼睛，说话有气无力的。“臭得很，想洗澡——”
　　“不能洗，你的病还没好。”盖亚给尹源换了冰袋。
　　“我讨厌生病。”尹源开始抱怨。
　　“没人喜欢生病。”盖亚几乎想要吻不设防的暴力狂了，想想而已。
　　“我讨厌你的房间，都是狗味儿。”
　　“乌拉诺斯很爱干净的。”
　　“我讨厌你。”
　　“我喜欢你。”
　　“我讨厌我——”尹源的抱怨成了撒娇，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盖亚轻笑：“没关系，我喜欢你。”
　　“我讨厌。”
　　“我喜欢。”
　　尹源想要反驳的，又迷糊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盖亚又帮他量了一次体温，36度5，松了口气，两人一狗的睡觉。
　　尹源这烧来回折腾了三四天才退下去，病没好完又因为药的关系特别嗜睡，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小时都是昏着的，盖亚跟着乱生理时钟。乌拉诺斯倒是通情达理，没闹着出去散步，大小便都在卫生间里解决，没事就帮盖亚看着尹源。
　　盖亚实在累得抬不起头了，缩沙发里补眠的当儿，门铃就响了，本来没预着开的，没想到门外那人比他还坚持，又只得咬牙起来开门。“你啊。”盖亚揉着眼睛，满身疲倦。
　　“我哥在哪儿？”尹晖推门就进。想着考试完了再找尹源当面认错，努力忍耐过了考试，结果死活找不到人。
　　“轻点儿，你哥睡着呢——”
　　“你！”尹晖扑上来就是一拳。
　　盖亚被打清醒了，讪笑：“你以为我睡了你哥？那你还真抬举我了。尹源他生病了，这星期就没几个清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