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艺术——野兽派 尹源篇》三番一掷

11、第 11 章

　　“哥。”尹晖开了门，轻声。
　　尹源才回过神，微笑牵强：“我干了坏事。”
　　尹晖进卧室看了看母亲：“是妈自己任性，不关你的事。”他说着，走进厨房：“你也喝酒了吧？要不要给你兑杯蜂蜜水？”
　　“我没喝。”尹源使劲儿摇头。“我走了——”
　　“去哪儿？已经两点了，在这儿将就一晚不行吗？”
　　“不——不了，下面有车在等我。”尹源低下了头，没敢看尹晖。“我明天再来。”
　　“哥！”
　　“麻烦你了，晚安。”态度生疏了，慌张埋在语气里，尹源不晓得该怎样才能做到亲昵。逃跑狼狈。
　　车还停在小区门口，盖亚靠在车旁抽烟，像艳色的鬼，深蓝。“你妈妈没事儿吗？”他按灭了烟，朝尹源走去。
　　尹源“嗯”了一声，慢半拍：“还以为你走了。”他真的以为盖亚走了，“以为”会让内疚变得轻微，而内疚的原因复杂。
　　“我说了等你的。”四十分钟的等待，各自有各自的思想。
　　尹源又“嗯”了一声：“还有烟吗？”
　　“还有一根。”盖亚掏出了最后一根烟，递给尹源，帮他点火。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尹源才开始清算鲁莽，从盖亚的鲁莽开始。
　　“跟清春知道的途径差不多，店里的客人说街面上有人打架，一些人说是‘合伙玩’的老板，我觉得是你就跑来了。”
　　“为什么找我？”
　　“我喜欢你啊，想见你。”盖亚的语气，寻常。喜欢，寻常到深刻。
　　“你不怕吗？”
　　“怕什么？”
　　对啊，怕什么？尹源很爱揍人，也很会揍人。眼前的这个人被他揍过好几次，没有逃跑。仔细想想，也许自己才是胆小的那一个。这样的想法让尹源不爽，给了盖亚一拳。“白痴！”这个不会逃跑的白痴，是白痴人妖。
　　“我喜欢你！”盖亚弓着腰，不吝啬笑容。白痴很帅。
　　“你喜欢我什么啊？”尹源冲天吐了个烟圈儿，扬起嘴角，匪气罕见，是糟糕性格里的神来一笔。“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相信细水长流，什么都不相信！”为什么会不相信呢？为什么要相信！
　　“你都不相信，我说再多你也不会相信，可我喜欢你啊！我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盖亚想要拥抱突然感性的尹源，想要，手指只震颤了空气。尹源的感性不是顺从的，他暂时不想变成猪头。“回家吗？”
　　“回家。”尹源坐进后座，指挥盖亚开车，中途给清春打了个电话。韩流男被送进了医院，刚从急症室转住院部，肋骨断了两根，其它的都是皮外伤，脸部可能需要做整容手术，还得看恢复的情况，清春找人疏通了警察局那边，现在正在做韩流男家属的工作。“——要不我来医院吧？”
　　“别！你现在来医院就是火上浇油！他们家无非是想多要钱，这男的他爸正好在烈欢下属公司的合作商那儿工作，已经从这方面施压了。烈欢做硬的我就用软的，七七八八的也快差不多了。你不露面最好。”清春一向负责善后。“这次就当买教训了。老实说我真不怕你打架，平时你都知道尺度的，为什么要发疯？你又不是卫来。”
　　“对不起。”他发疯了，后知后觉。
　　“我害怕你的‘对不起’，太矜贵了，害怕啊。”清春讪笑。“行了，挂吧，我还得陪家属守夜。”
　　尹源了挂了电话才发现车已经入库了。“到了？”
　　“到了。”盖亚摘掉安全带，回过头问尹源：“那人严重吗？”
　　“不算严重。”尹源下了车。“我往那边走，晚安。”他们是两个方向，两个——“喂。”尹源被抱住了。猝不及防的，温暖。“你想挨打吗？我现在很累，如果你真的想挨打，我不介意奉陪。”因为盖亚帮助了他，所以他想对他客气一些。客气的暴力。
　　“不想。”盖亚不是随时随地都M，可他想拥抱他，一路上都在想。“你发抖了。打架的时候，我看见你发抖了。真的有那么气吗？”
　　“那个人骂了我妈。”尹源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气成那个样子。
　　“现在你也发抖了。”
　　现在，此时此刻，尹源发抖了。被拥抱吓倒了。他没有被谁拥抱过。“放开。”
　　“我喜欢——”盖亚还是被揍了，不影响告白。“我喜欢你！”
　　尹源没有回头。“喜欢”是其次的，亲密的举止才陌生。原来拥抱是这个样子的。
　　尹源回家洗了个澡，睡不着，跑步机就派上用场了。他一直跑到太阳升起，橙色的光包裹情绪。还是一样的时间去山水小区，尹晖还在，后妈还没有起床。“我做了鸡蛋三明治，要吃吗？”尹晖的问过于陈述，端出两份两份早餐。
　　尹源坐到餐桌前，喝光了牛奶。“不回学校吗？”
　　“我让同学帮我请假了。”尹晖笑道，把餐盘里的芦笋拨给了尹源。“你喜欢吃这个——”
　　“我吃什么都可以。”尹源不领尹晖的情。
　　尹晖顿过一刻，恢复笑意：“哥，你总是这样，把别人跟你分隔开，连家人都要分隔开。”
　　“我不认为我是这样。”尹源囫囵完了三明治。
　　尹晖只是笑着摇头，没再反驳。两兄弟一块儿等母亲睡醒，中饭是附近餐厅的外卖，尽是味精味儿。后妈对醉后的事情完全失忆，尹源也没再提，下午尹晖回学校了，他说他会回来吃晚饭。生活在正常的秩序里，没法抱怨，连后妈想把清春和尹源送凑成对儿都没法抱怨。“我看那小姑娘挺好的，人漂亮又伶俐，你也算近水楼台——”
　　“妈，您还醉着呢。”尹源赖沙发里，抱笔电看不动脑子的搞笑老港片。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后妈揉尹源一脑袋。“我去做饭了！”末了还没忘补一句“真的！你考虑考虑！”
　　尹源实在想象不了自己跟清春如何，更何况妞儿还在替他收拾烂摊子。三部港片演完，尹晖就到家了，正好开饭。
　　后妈给俩儿子一家一个鸡腿儿：“没时间炖了，就用高压锅压的，将就啊！”席间又说起结婚的事。“尹晖，你也帮我劝劝你哥啊！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不想结婚就算了，不谈恋爱算怎么回事儿！这不诚心招我往同性恋那边想吗！”
　　“哥是同性恋吗？”尹晖抬起头，问题过于认真。
　　尹源差点儿被呛“屎”：“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说这些？”
　　“你是吗？”尹晖不罢休。
　　“这孩子！”后妈打了尹晖一筷子。“你哥能是同性恋吗！我就那么一说——”
　　“说不定我还真是。”尹源痞笑。
　　“你！你这熊孩子！”后妈快晕厥了。“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吗——”
　　“同性恋又不是病！妈，您得正确看待！要我哥是同性恋也没什么，只要他身边没人就行，我就不想看他跟谁谈恋爱。他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你！你们！这饭我吃不下去了！吃死你们这俩小王八蛋！”后妈甩碗就去客厅看脑残连续剧，得伤感得更狗血一点儿才行。
　　餐厅里只剩下俩成年的“熊孩子”。“哥，你别谈恋爱。”尹晖如此要求。孩子气。
　　尹源点了根烟，没说话，撑着下巴看尹晖，看了一阵，笑了。他弟弟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