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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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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言的新婚蜜月,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腰斩的。埃及骚乱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在只参观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古庙之后,就不得不打道回府了。往好的方面想,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来日方长的,想去哪儿以后都还可以去;可乔毅是个贪玩爱闹的,计划了大半年的心血,就这样草草了事,实在不甘心。于是就天天在老婆面前抱怨,说什么无论如何得再度补一次蜜月,这样收场太不完美了,对他们的婚姻而言也实在不是好兆头。
司言被他磨得受不了了,便也松了口,“但是,”她说,“蜜月是没的‘补’的,我们就算再去一次,那充其量也就是旅行,可算不上蜜月了。”
乔毅的本意其实就是玩,蜜月不蜜月的不过是个幌子。所以只要老婆大人点了头,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这次别跑那么远了,就在国内转一转吧。”司言说,“而且既然已经不是蜜月了,那就干脆叫上几个朋友一起,人多也热闹些。”
乔毅当然不会有异议,于是司言立即向我展开了游说工作。
“我哪儿都不想去。”在知道了她的来意后,我开门见山地拒绝了。
“你已经一年多没放过年假了,攒了那么多假期又不能换钱,不如放个假让自己休息休息。”
“那也不用旅游啊,我每天在家睡睡觉看看书,也挺好。”
“就当陪陪我也不行?我们都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呢。”司言往我身边挤了挤,睁大了眼睛扮萌。
我嘻嘻笑着推开她,“还说你对我没意思,谁信。”
司言张开手臂,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哎呀你就去吧,花不了你多少钱,你说你刚经历了那么大件事,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留下。”
我轻轻地把她绕在我脖子上的手臂放下,想了一想,说:“可是,我最近腿有点疼。”
“哪条腿?骨折这条?”说着司言佝偻了身子,在我的左腿上轻轻抚摸起来。
“这里。”我顺着她手,摸了摸左膝盖,“上下楼梯的时候,里头像有针扎似的。”
“去医院看过了么?”
“去不去都一样,来来回回还不是那么几句话,这是重伤后遗症,再怎么治也没有办法断根。顺其自然吧,这点点不舒服还不至于影响生活。”
司言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又帮我揉了揉着膝盖,然后握了拳,在周围的肌腱上轻轻敲打按摩。
“要不要找个中医推拿一下,也许有用?”
“十个中医九个庸,只怕越看越坏事。”
“那也不一定,我帮你留意一下,说不定真能找到个神医呢。”
司言的这句话即便不是随口敷衍,也多少也带了些玩笑的意味,所以,当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打电话告诉我,中医真的找到了的时候,我还是不大不小吃了一惊。
“一个朋友介绍的,医术很高明,尤其擅长推拿正骨,没有熟人介绍根本约不到。我已经替你约好时间了,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我虽然并不对这位名医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好友的一番心意我当然也不好意思拒绝。
司言如约而至,红色的马自达开了二十分钟后,到达了市中心的一处商业大厦。
“这里?”我狐疑着解开安全带。
“对,海通大厦17楼01室,你先上去,我去停车。”
在我的想象里,一个中医,尤其是所谓不世出的名医,他的药庐要么比山为邻,等闲人遍访不着;要么位于城市偏远的角落,斯是陋室草芳药馨。可没想到,如今中医也与时俱进了,非但开在了闹市区,而且还是在白领精英云集的甲级写字楼里。
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电梯间里人头涌动,我挤在人群里,默默计算大概要等几趟才能搭上。就在这个时候,有保安过来问我找哪家公司。我说17楼,看病。保安作了略显夸张的“噢”的表情,然后往左边一指,说:“是看陈医师的?不用在这里排队,那里有直达电梯。”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在电梯群边有一条小小的走廊,里头静悄悄地藏了一架小小的电梯,电梯旁贴着一行字:1701专达。
字写得不大,却充满了霸气,看来这位神医果然名气不小,我在心里嘀咕,一会儿不知道要看到怎样人山人海的场景。电梯又轻又快地载我到了17楼,门一打开,出乎意料的,外头十分安静平和,迎面是一幅漂亮的横额,上书:陈以臻中医师诊所。横额下是一张酸枝木的高几,上头插了一把姜兰,有暗香幽幽浮动。
这里的装修明亮简洁,一如任何一间商业公司,可是那若有若无的文化气息,又似乎在时刻提醒访客她的不同。
我走到前台处,报上名字。
前台的小姐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极为白净可人,说起话来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在笑。她在电脑上查了查后,和气地对我说:
“江潇遥小姐,预约时间是9点,现在还有3分钟,请去那里坐着稍等,一会儿我会带你进去见医生。”
我在大厅里的真皮沙发上坐下,发了条微信给司言,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并且提醒她可以搭直达电梯上来。
可是直到前台小姐过来招呼我说可以进诊室的时候,司言还是没有出现。
我轻轻敲了敲房门,里头传来一声“请进”,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推门而入,一股草药香扑鼻而来,不似中药店里那种混杂的气味,而是一种独沽一味的清香,闻着让人觉得身心舒畅,疲累尽消。
临窗的桌椅下,坐着一个老妇人,远远地似乎一直在打量我。
我有点战兢地来到她跟前,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抬头又再端详了我一会儿,然后指着面前的椅子对我说,“坐吧,病历都带了么?”
“带了。”我拿出以前拍的X光片、病历和手术报告给她。
她低着头逐样看过去,这时我才得以更仔细地看清她的样貌:这位陈医师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花白的短发笔直地拢在脑后,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两边的耳垂上,各是一颗黑珍珠耳钉;白大褂里面,是一件米色高领羊绒衫。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知性高雅的气质,完全颠覆了我心中固有的中医的印象。而且,更令我奇怪的是,我总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想来想去又毫无头绪。
看完所有的材料后,陈医师摘下眼镜站起身,“跟我来。”
我跟着来到内间,里面有一张洁白的单人床,四周摆放着一些仪器。
“鞋子脱了,躺上去。”
我在床上躺好,这时陈医师开始在我的腿上按摩。她一边推捏,一边问“痛不痛?这儿呢?”
在试了五六处之后,她的手指突然用力,在我大腿外侧的某一点大力一按,我痛得“啊”一声叫出来,满眼泪水。
“就是这里,和我估计的一样。”陈医师平静地说,“手术没做好,你的骨头歪了,得重新接。”
我揉着被她按疼的地方,坐起来问:“怎么接?”我心想难道要像武侠小说里那样,先把骨头重新敲断了,然后用黑玉断续膏么?
陈医师走到靠墙的柜子那里,拿出了一付橡胶手套戴上,“先正骨,后通经络。一共需要大概三个月的时间。”
“费用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陈医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说:“你的诊疗费有人已经替你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