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 36 章 ...

  •   正骨的治疗即场开始。陈医师让我两腿屈膝,仰面躺在床上,然后就在我的左腿上推拿起来。

      “会有些疼,忍不住的话就叫出来。”

      我不是很习惯在别人面前展现软弱,尤其是初见面的陌生人。刚才检查时候的那一下,因为突如其来,所以我才吃痛叫了出来;可现在,已然有了思想准备,所以再痛我也会咬牙忍着。

      可是,天晓得她是在对我施什么酷刑!我觉得腿骨和膝盖快要被她拗断了,真纳闷那么瘦峋峋的老太太,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劲儿。

      二十分钟过去,我已经浑身湿透了。

      陈医师拍了拍我的脚,“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起来吧。”

      我在心里默数了三下,才终于爬得起来。

      “拿着这张方子去药房拿药,隔水蒸得烫了,每天敷两回每回半小时;下周这个时间再来,等骨头位置正了,我再给你针灸通经络。”

      我说了声谢谢,拿着药方退到门外,前台小姐过来接过方子,让我到沙发那里稍等片刻。

      这时,我见到司言正坐在沙发上打瞌睡。我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推了她一下。

      “唔?”她慵懒地醒来,揉了揉脖子,“看完了?”

      “嗯。”我说,“拿了药就能走了。”

      “感觉怎么样?”

      我作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是你替我付了医药费?”

      “哦,是,熟人介绍的,所以给打了折,还挺便宜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很感激她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些钱怎么样也轮不到她出。

      “不行,你给我介绍大夫已经很够义气了,钱怎么好让你出;到底多少?我回头转到你卡上?”

      司言很为难地看着我,然后急切地嚷起来:“哎呀真的不用。给了多少我都忘了。”

      我只当她还是在客气,于是赌气站起来说:“好,你不说,我直接问大夫去。”

      于是,我又来到了那扇玻璃门前,忘记了必要的礼仪,直接推门而入。

      可是奇怪的是,陈医师不在里面。

      我左右看了两眼,见到推拿室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拿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快速向那个身影走去,离得近了,她说话的声音也随之清晰起来。

      “没什么大问题,还好来看得早,再晚半年,血脉全封死了,那腿就废了……我看你的眼光也普通得很……先别激动,我又不是你爸,我几时过问过你这些事……不过她倒是挺能忍痛的,被我捏成那样,还一声不吭,不娇气、很难得……哼,这么快就心疼了?下手不重病能好么……”
      陈医师说话的语气和刚才看病时候的冷漠镇静完全不一样,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应该是她的某位至亲吧,才能让她呈现如此放松的状态。可是他们谈话的内容……我直觉知道他们是在谈论我,可是那些措辞,让我觉得很不寻常。

      此时我已经走到了诊疗室的门口,再迈一步就能让她看到我了。可是走到这里,我却犹豫了,好像那间房间里有什么秘密在等着我,可是至于那秘密的答案,我却不敢,也不想知道。

      我默默退了出去,却满腹狐疑。

      司言见我垂头丧气地回来,也没有多问,拎起一大袋子的草药,就和我一起下了楼。

      在车上,我还是无法忘记刚才在医生处听到的对话。

      “司言,这个医生是谁给介绍的?”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是紧紧盯着她看的,只要稍有异动,就能瞧出破绽来。

      可是没有,司言很镇定。她的注意力完全没有被我的问题影响,望了一眼侧视镜,然后打着了方向灯,嘀嗒声里,她说:“是我一个同学的姐姐,她是那位医师的一个病人,两人认识很久了。这次我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留言,让大家推荐好的中医理疗师,我这个同学就把陈医师介绍给我了。”

      “那些微信呢?还在吗?我想看看。”我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

      “都删了。”司言轻描淡写地说,“干吗?医生不好,你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再回想起来,又觉得自己似乎疑心过重了。

      “你呢别想那么多,好好听医生的话,治它个几次看看效果;如果到时真的觉得毫无帮助,我就是拼了命,也把那几千块钱给追回来,怎么样?”

      大方得体的话全被她一个人说尽了,我只得乖乖闭嘴,想着,如果真能医好我的腿,也着实是一件好事。

      陈医生的手法确实很高明,我后来又去了她的诊所推拿了几次,回家用她开给我的,装在小纱袋里的中药每天热敷,半个月下来,之前一直困扰我的膝盖,再也没疼过。

      而天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暖和起来。

      厚厚的冬装终于可以收起来了,还有羽绒被和厚床单,趁着天好,该洗的洗,该晒的晒,一个上午忙碌下来,虽然有些累,但看到干净的衣物在金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舒畅。

      整理好了日常穿用的,我又打开了衣柜了另一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橱门才一打开,一条酒红色的裙子堪堪滑落在我脚边。

      我拾起来,恍惚地想,我几时有过这样一条裙子?什么时候买的,竟然一点想不起来?不过,这个问题丝毫没有困扰住我,因为马虎大意也是我一贯的作风,这点我倒是记得清楚的很。

      把裙子随手甩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又埋头进了衣柜。目光扫到缩在一角的一件浅灰色小外套上,让我立刻联想到了那条裙子,并它们的由来。

      那是去年秋天,和许至澄相亲的时候,司言借给我穿的装备。

      呵,我忘了还给她了。

      我拿起外套,展开,拥在胸前,上面有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也不知道属于谁。我不由想起那天和许至澄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的穿着,言谈,神态,举手投足……我越想越多,惊讶的是,记忆里竟然没有一丝疏漏,那天全部的场景分毫不差,全部在脑子里。好像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只等将领一声令下,便整齐划一地跑出来站队报到,一个不漏。

      我不知道该停止回忆,还是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暧昧的往事中。我不禁想,至少他那时,还是很有风度并守礼的,哪像后来……一想到那天在他办公室发生的事,我又不自觉面红耳赤起来。

      怀着乱七八糟的心绪,我捧起外套和裙子,来到卫生间。在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前,我习惯性地检查口袋,却意外地在外套里发现了一张已经褶皱不堪的餐巾纸。

      上面用圆珠笔漂亮地写着三个字:许至澄。

      是那时,我复述他名字的时候,他在纸巾上写下的,而我不知如何竟随手装进了口袋,一路带了回来。

      我的心已经在忆及往事的时候已经开始柔软起来,而现在,手中握着的这张皱巴巴的纸巾,将最后一丝温度传达到心脏,那里顷刻,优柔如水。

      我对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然后把纸巾工整地展开,反复压平,却尴尬地不知道该将它置于何地。

      也许,它该被夹进一本带锁的日记本里,或者喜爱的诗集中,哪怕是一本爱情小说也好。

      可惜,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也不爱读诗,而爱情,也无法唤起我对美好事物的渴望。

      于是,我最终把它放在了床头柜的一个小抽屉里。那儿是我放一些也许有用,又也许没用的东西的地方。比如,一把不知道属于哪道门的钥匙,一颗在沙发边捡到的衣服扣子,或者一个很大很大,却不晓得该用来装什么才好的塑料袋。

      而那张写着许至澄名字的餐巾纸,现在正风尘仆仆地躺在那堆杂物的最上面——可是谁知道呢,也许不久,它的最终归宿也不过是字纸篓。

      我又发了会儿愣,才慢慢地将抽屉关上。

      而要到那一刻,我才不得不承认,我有点思念他。

      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自从那次以后。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反正他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不像以前,无处不在似的——仿佛童话中某个爱开玩笑的精灵,随时躲在角落,突然跳出来吓你一记,然后志得意满地为这一点点雕虫小技开怀大笑。

      他也许依然躲藏在某处,只是,他不再突然跳出来,也不再对着我笑。

      可是这样的变化,我原来求之不得的变化,竟然让我感到一丝落寞。以至于现在我每天下楼,在最后那层楼梯的转角,都会或多或少,生出一丝盼望来。盼望下一眼见到的,是那辆黑色的凌志车,和车边那个修长的身影。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把自己扔到床上,脸孔朝下埋在枕头里,悲哀地回忆着刚才那短短几分钟里,自己也未曾预料到的情绪变化。完了,我想,很多年前乔毅诅咒我的话终于应验了,我果然堕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深井冰。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