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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君月白 ...


  •   连惜出门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好像他只不过是出门散散步,天黑之前就会回来似的。然而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也许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再也见不到在这里的这些人。

      他走得很轻松,孑然一身,两袖清风,但他的心中却免不了有些惆怅。

      他想,他是有些嫉妒韩耶的,有一个会为他担心、伤心,心中只有他的人伴在身边,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不像他,始终是一个人。

      他走的时候韩耶没有送他,他们之间的习惯一向如此,不说再见,也不约再会的日期。他从来不曾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现在他却有点寂寞了。
      好在这种稀有的情绪在他身上只是转瞬即逝,他从来不会让自己想太多。
      因为想太多的人往往不会长命。

      连惜大大方方地坐在酒楼二层的雅间里,一壶开了封的酒摆在他的面前。他整个人好像在舒适的椅子上生了根,一手握着一只白瓷酒杯,晃荡着里头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无色液体,懒洋洋地像没骨头一样倒在椅子里。

      他已经在这里喝了大半天酒,并且似乎还打算继续喝下去,那些阴魂不散追杀他的人好像都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

      他看来已不担心自己的生死。
      也许他的自信来源于他脸上那张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

      现在,他俊逸年少的脸被另一张蜡黄邋遢的病汉面容所取代,连裸露出来的脖颈与双手上的皮肤也变得一般蜡黄。
      即使是一个万分熟识他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也未必认得出他来。

      这样逼真的面具当然不是凡品,出自“鬼匠”杜止之手,绝非寻常金银可以换得,却不知连惜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年轻人又是怎样弄到手的。
      他的身上好像也充满了谜题,所以在身中奇毒,遭人追杀的情况下还能悠闲地在酒楼里喝上一整天的酒。

      他就这样坐在窗边,似乎连动也懒得动一下,偶尔啜饮一口杯中的酒,直坐到夕阳西下,杯中的酒也换成了茶。
      他的视线漫无目地散落在窗外的景色上,直到忽然集中到了楼下的一点,脸上懒洋洋的神情也消失不见,漆黑如墨的眼瞳亮如星辰。
      他的目光追随着一个雪白的身影,直到那身影没入他视线的死角,他才收回目光,转过头,望向二楼的楼梯口。

      没有听见丝毫的脚步声,一个白衣如雪的少年已慢慢走上楼来。
      说他是少年,他冰冷的神情中看不到丝毫稚气。说他是青年,他看来最多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
      他的神情虽冷,面容却俏丽如女子,一双丹凤眼漆黑细长,深不见底。当你一眼望向他,最先入目的必不是他精致的容貌,而是那种仿佛经历过无数杀戮才磨砺出来的冰冷如刀,肃杀凛冽的气势。
      这样不同寻常的杀气出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上实在是一件相当怪异的事。

      “你来了。”连惜又恢复了他那副懒洋洋的神情,随意地靠坐在窗边,晃荡着他手中的杯子。
      白衣少年如刀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减少几分寒意。他一步步走向连惜,身上的气势却是越来越盛,腰间的剑清脆地鸣叫,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鞘。
      连惜却依然稳坐如山,好像天大的事情也别想让他从他那张舒服的椅子上下去。

      “你身上杀气好重。”连惜慢悠悠地说。
      “杀了人自然有杀气。”白衣少年的声音冰冷、清润如珠玉。
      “原来你刚刚杀了人。”连惜一脸淡然,好像这个人刚刚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随即又带着几分好奇道:“什么人值得你动手?”
      “麻烦的人。”白衣人皱皱眉头,似乎不想多说。

      连惜面色却是一沉,能被君月白称之为麻烦的人,恐怕真的是个很大的麻烦。
      没想到麻烦都赶到一块儿了,连惜叹气。

      “有点事要你帮忙。”他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白衣人,也就是君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君月白,双眉蹙得更紧了些。“我并不欠你的人情。”他冷冷道。
      连惜却笑如春风,“朋友之间不该谈谁欠谁。”
      君月白冷峭的容颜上忽然绽开了一个十足嘲讽的笑,“难道我们还算是朋友?”

      连惜不语,神情却无比平静。
      他们确实己经不再是朋友,可他们之间的帐恐怕永远也无法算清,谁是谁非,他早已不再去想。他只要知道,君月白来到了他的面前,就不会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帮我看看这几味药材你那山庄里可还有。”连惜说着递过去一张药方。君月白扫了一眼,细长好看的眉梢又挑了起来,道:“你到还真不客气。”
      “哪里哪里。”连惜笑得无辜,眼底那转瞬即逝的忧伤情怀早已无处可寻。
      “早知道你这么麻烦,当初真应该一早杀了你。”君月白冷冷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玩笑意味。
      连惜却仿佛习以为常,微笑道:“可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君月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杀气满溢,他冷声道:“其实现在也不迟。”

      君月白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只听得一声清鸣,他的剑已然出鞘。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细长的剑,却流转着一种令人心寒的血色光晕,看起来诡异无比。
      只是那把剑却不是向着连惜刺去的,黑色无光的剑刃直直向地板挥去,有若实质的剑气凌空劈在了木质地板上,木屑纷飞,木屑下,一个执剑的紫衣人飞身袭来,几乎在木板破开的同时,一柄冰蓝色的小巧短剑无声无息地划过来,直指飞身向上,无处着力的紫衣人的要害。

      这一剑近乎避无可避,他们两人的配合居然妙到巅峰。可是君月白的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他后退一步,收了剑,竟是不愿再出手。他本是骄傲的人,从来也没有和人联手的习惯。

      连惜暗暗叹了口气,出手却是更快更急,那紫衣人身手不凡,竟在半空中硬生生一个转身,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冰蓝色短剑,稳稳地落在了几步外完好的地板上。

      连惜被那紫衣人的护体真气反震了一下,虎口发麻,心中暗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疾退了数步。如此偷袭都无法奏效,仅是护体真气就能荡开他的剑,这样的对手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应付的范围,连惜心中不禁大呼倒霉,江湖中的绝顶高手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多,让他在哪里都能遇到。

      那紫衣人站稳身形,面上也是夹杂着三分惊诧和七分恼怒,本来以他的身份不应出手偷袭,只是感应到那白衣少年身上的气势,为求一击必杀才自降身份如此出手,谁想反而弄得自己这般狼狈,当下又羞又恼,只想着要速速把这二人斩于剑下,好叫今日之事再无法外传。

      连惜此时正仔细打量着紫衣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脸庞方正,眉毛很浓,眉宇间自有一股威严,看着倒像个光明磊落,常年高居上位,发号施令之人。他身着一套剪裁极为合适,料子极好的紫色华袍,手中的剑散发出一种古朴的气势与迫人的锋芒,看得出是一把有年代与历史,价值难以衡量的好剑。
      连惜心念一转,已对此人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于是道:“想不到像前辈这样的人也会做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事。”

      紫衣人面色微变,眼中杀气更盛,冷冷道:“废话少说!小子,拿命来吧,能死在我手上倒是抬举了你。”
      连惜心中一惊,这人竟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还是之前追杀他的那伙人之一?这么一想,他便与从韩耶那里得来的资料对上了号,这人恐怕就是华山派的大长老延道山。

      连惜小心地撕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延道山的脸上果然没有现出半分惊诧之色,连惜心中更凉,自己的行踪与伪装,那些人竟是了如指掌。

      “看来你的朋友没有帮你保守秘密。”君月白在一旁凉凉道,连惜脸色一变,想到确实只有韩耶见过他手上这张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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