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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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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身上湿淋淋的脏衣早已被换成了一件清爽干净的丝制里衣。
那个人果然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连惜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想着,甚至还无聊地猜测起是谁帮自己换的衣服。
吱呀一声,雕饰华美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扎着双髻,身着鹅黄色衣裙,看起来不过十来岁年纪的女孩从门后探出头来,一眼就望进了连惜那双莹亮的墨瞳里,一时间竟羞红了脸,低下头再不敢看他。
连惜心下微觉好笑,他虽然年纪也不大,见识阅历到底比一个小丫环多。
“公子,韩少爷和我家小姐在门厅候着您呢,让我等你醒了就带你过去。”女孩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怯怯地说。
“你家小姐是谁?”连惜好奇地问,毕竟认识韩耶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女人。
“我家小姐就是我家小姐啊,难道你不认识吗?”小丫环偏了偏头,一脸天真的样子。
连惜好笑地摇了摇头,心知从这女孩口里恐怕问不出什么。
这位小姐大概是韩耶的朋友,既然是他的朋友,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换上自称莲儿的丫环备好的藏青色新衣,连惜随着她走过清雅的荷塘向前厅行去。
甫一踏进前厅,连惜便觉眼前一亮。
一位身着碧绿宫装的双十女子,乌黑的秀发随意挽着,斜插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簪,然而即使是最美的玉石也要在那白玉般剔透的肌肤映衬下黯然失色。
她微微侧着头,只露出小半的玉颜和修长白皙的颈项,莹白如玉的指尖拈了一枚黑耀石制成的棋子,久久不动,蹙眉苦思。
在她的对面,正坐着一个神情波澜不惊,垂眸直视棋盘的灰衣男子,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那男子投来凉凉的一瞥,又把视线移回到棋盘上,直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连惜不禁摇了摇头,暗叹那韩耶实在是个木头,如此美色当前都不多看一眼,孺子不可教也。
连惜径直走到两人身旁,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棋局,竟是厮杀得相当惨烈。他的目光移到韩耶的脸上,那向来古井无波的面容此时竟有几分凝重,心中不禁暗暗称奇,韩耶的棋力可一点不弱。
偌大的厅室里只有清脆的落子声,连惜百无聊赖地在两个同样专注且无视他存在的人之间看来看去,几乎就想要回去睡觉了。
终于,那宫装女子幽幽叹了口气,道:“奴家认输了,果然还是及不上公子。”
“侥幸而已。”韩耶淡淡道。
女子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转首望向连惜,福了一福,道:“让连公子久等了。”
连惜忙抱拳回以一礼:“能见到如此精彩的棋局是在下之幸,姑娘不必介怀。”
“连公子真不像江湖中人,不必如此拘礼,唤奴家煊儿即可。”女子俏皮地歪了歪头,竟有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可爱,“连公子睡了这么久想必也饿了吧,可想尝尝奴家的手艺?”
连惜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韩耶却忽然冷冷开口:“我们不是来吃饭的。”
煊儿神色不变,柔声道:“公子即使要办正事也该先填饱肚子吧,还是说公子不放心奴家?”语至最后,那柔声中竟似透出了一股锐利。连惜不禁又多看了煊儿几眼,暗道不愧是能下出如此棋局的人。
韩耶那双似乎已经埋葬了人类所有情感的灰眸冷淡地落在煊儿的脸上,那种严厉的审视意味让连惜都感到不忍,煊儿却毫不退缩地回视他。
良久,韩耶才道:“你去吧。”
煊儿的脸上一瞬间绽放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光彩,让她本已绝世的容颜更显娇艳,那春水一般脉脉含情的眸子里似乎藏着说不尽的话,却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连惜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暗骂,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了一块烂木头上。
直到再也听不见煊儿的脚步声,连惜才叹了口气,道:“你好像不信任她。”
“重鹤楼有叛徒。”韩耶淡淡道。
“那也不会是她。”
韩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道:“你那么肯定?要知道有时候眼睛所看到的未必是真实。”
“你是指她并不是真的喜欢你?”
韩耶忽然闭口不语,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原来木头也是会害羞的。
“现在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连惜又问。
“你打算让我帮你了?”韩耶不答反问。
连惜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难道还有人可以改变你的主意吗?”
“确实没有。”韩耶一脸理所当然,“况且就算如今我要和你撇清关系恐怕也太迟了。”
连惜不禁皱眉,“你就那么不相信煊儿?”
“我怀疑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韩耶道。
是么,我倒觉得你心里是愿意相信她的。连惜暗暗地想,觉得他这个无情无欲的朋友也快要坠入爱河了。
也许他的心思在他的脸上表现得实在太明显,那双灰眸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你应该先关心你自己。”灰眸的主人冷冷道。
“可是我一点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惜很苦恼,无缘无故的追杀,他确实毫无头绪。
韩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否相信了他的话。
“十日之前,可记得你身在何处?”韩耶啜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发问。
连惜皱起眉头开始使劲儿回想,他本是居无定所、四方闯荡的一介浪子,从来也不在意自己身处何地,将往何处。
“清凉镇,醉乡楼,你和‘游鳞剑’柳千絮是否有过一聚?”韩耶缓缓道。
连惜有些惊诧地望了他一眼,点头道:“碰巧遇上,确实和他喝了几杯酒,但他并没有跟我说什么特别的事。”
“是吗?”韩耶垂下目光,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那么你可知七日前,柳家三十余口尽被人灭门,连他未满周岁的幼子都未放过?”他目光一转,盯视着连惜,一字一字道。
连惜浑身一震,却是一脸苦笑:“这件事我却是此时方知。”
“事实上,我会对柳家的事如此清楚只因曾有人花重金雇我们监视柳千絮的一举一动,但直到柳千絮自己忽然出现在清凉镇,我们才掌握住他的行踪。”
“也就是说,在他来到清凉镇之前,他一定到过一个极为隐秘的去处,并且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从而被人杀人灭口?”连惜若有所思地接道,“那么,我就是那时候与他接触,被怀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而被追杀的倒霉蛋喽。”
韩耶淡淡道:“只是猜测而已。”
你可从来不是会妄自猜测的人,连惜脸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