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99、裂变论8

　　「值得夸奖，值得夸奖呢~」

　　那就好像是在触发了关键剧情之后特定的剧情角色会在之前明明什么人都没有的房间里走出来一样的令人生疑的RPG游戏一般，当我告别了杜鹃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来的时候，阿兰特历史学院的校长「李」现在正坐在我的办公桌后面。这次的姿态仍然是娇小的正太身材配上如毒蛇一般令人不悦的反差眼神。

　　话说回来，我的办公室难道是什么游戏里的NPC民居么？为什么任何人都可以随随便便的进出还坐在我的椅子上。

　　「作为刚刚进入这所学校一年的教师来说，刚刚那还真是令人感到惊叹的诡辩呢~」

　　李君什么都知道，而且即便是对他指出这一点，他也只会笑眯眯的点头承认而不是像单尚川学姐那样一脸严肃的纠正「我只知道我所看到的」。

　　「校长大人如果想要偷窥的话，下次请正大光明的坐在边上好嘛？那样无声无息的被人窥视我会很有阴影的。」

　　「不，你不会有阴影的~」

　　如同暴君一样的宣言，李君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我的面前。如果能够无视那如同黑色的蜡笔在眼睛的位置不断蠕动的线条所组成的眼睛的话，李君的这副身形一定会被赫尔妮丝狠狠地抱在怀里直到窒息吧？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发觉我的监视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也就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虽然李君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不知为何我却有一种那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感觉。

　　「总而言之，这次的事情你漂亮的处理结束了呢~」

　　不，并没有结束，不如说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我的麻烦似乎才刚刚开始呢。

　　「那并不是麻烦，我向你保证。」李君仿佛能够读出我内心所想一般，双手背后侧着身子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你不用为那个担心，如果你自己不愿意回到C国的话，没有人能够强行带走你。」

　　这还真是让人感到安心务必的 Flag啊。

　　「那么，校长大人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作为一个在过去一千年中都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中有过出现记录的人，三天两头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神迹让我开始不得不担心起是不是会受到辐射的影响而变异。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李君像是变戏法一样的从他身后递出一张白色的信封，信封上印着月光学院的铅印。虽然我有预感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却还是明知故问。

　　「这是？」

　　「谢礼哦~谢礼~作为特别努力工作的阿兰特历史学院的员工福利。」

　　我将信将疑的拆开了信封，里面装着一张用厚重的卡纸制成的邀请函，纸面上的文字是用我的母语写成的：

　　「尊敬的罗皓峰先生，诚邀您参加月光学院两千年学园祭。——赫尔妮丝」

　　一旦想到这上面的字迹是赫尔妮丝的亲笔，而且月光学院的名单写在纸条上足足有一人多高的量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不，但是不对……这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校长大人，我并不需要这么厚重的礼物，身为人类的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师而已，没有资格进入月光学院的学园祭。」

　　「最近的一次『神话时代化』灵灾的中心点，这个世界上仅存的金融魔术师，杀死了三大宗教之一的货真价实的神明的噬神者。」李君一边在我的身边绕圈，一边说着那些令我自己感到无法直视的称号，当然……那些称号确实都是我的没错，「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类能够比你更有资格参加月光学院的学园祭了。」

　　「这样说的话，我的老师叶程的话不是更应该获得邀请吗？」

　　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我似乎感觉到李君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但是因为他的眼睛一直是那样非人类的结构，缺失了对眼神的判断我并不能断定。然而，无论如何的是，李君和我都感觉到了这个话题所带来的尴尬。这也是我在进入阿岚特历史学院之后第一次提起叶程老师的事情。虽然叶程老师是太阳学院的在籍学生，但是太阳学院原本就是一个松散的如同俱乐部一般的东西，我也并不知道叶程和李君之间的关系。

　　「是的，是这样没错。但是即便是阿岚特历史学院的校长也有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呢~」李君故作为难的样子，皱起了眉头，「我们没办法邀请死人，而且赫尔妮丝和我也都不认同那个名为『叶程』的愚蠢的人类。」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这和我已有的认知并不相同。

　　「死人」……么？我并不认为那个如同狐狸一样狡猾的男人会在预料到自己死亡的结局下留下「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这样的口信。明明号称知晓这个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的李君却断言叶程老师已经死了，这一点让我感到惊讶。

　　但是，我却本能的避开了这个明显是诱惑项的选择分支，将光标向下移动了一下。

　　「愚蠢……？」

　　「没错，愚蠢。」

　　李君的脸上恢复了他一贯的那种自信又阳光的笑容，那仿佛是这句孩童的身体在对话题感到满意的时候所不自然的露出的回应。虽然这么说，配上那个眼睛却也一点也没有给人阳光的感觉。

　　「我所说的并不是他在能力上的强弱，那一点的话他自己已经充分的证明过了。而且他还用自己的知识教诲了你，单就这一点来说他的能力远远在你之上，这即便是你不用自谦我们也知道的事情。」

　　那是自然不用说的事情，我从叶程那里所继承到的只是如何将金钱变成脑内所想象的东西而已，说到底那只是一种普通的空想具现化术式而已。虽然，空想具现化术式本身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了，而且金钱术式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不受体内魔法量和精神状态的发动任意规模的空想具现化，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物理意义的空降成为星辉学院院长的原因。

　　但是，现在的我才知道，这对于叶程来说不过是班门弄斧。拥有了白神力量和黄金之眼的他在配合上我现在所使用的师承叶程原创的金钱转换术式，意味着叶程能够将人类的一切未来借贷到现时创造奇迹。

　　而既然是奇迹了，那么就是说创造出比借贷来的价值更高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如此循环下去的叶程如同第一类永动机一样的可以不断的创造下去。

　　——那简直就像是神明一样。

　　我不禁对自己曾经有所鄙视，有所不敬，有所怀疑的恩师发出赞叹。但是遗憾的是，正如所有的神明陨落一样，现在的叶程老师又在什么地方呢？

　　「然而，那个人类却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仿佛塌陷的巴比伦城一样，这就意味着他的成就距离天空越近在我看来就越是愚蠢。」

　　「具体来说……呢？」

　　我确实知道叶程老师有一个庞大的计划，为了这样的计划甚至改变了我的命运，也改变了白安顺的命运，单就这一点来说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叶程老师，但是和他赐予我再次改变命运的力量的感谢相比就这样相互抵消掉好了。现在的我对于叶程老师来说，有的只有好奇。

　　我很好奇，瞪大了眼睛的我望着李君。已经达到了那种程度的老师，为什么会失败？又或者说为什么会去做那种不管怎么看都是少年漫画中反派的角色呢，实在是无法理解。

　　「那家伙，想要用人类的可能性来覆盖这个世界。」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对人类的可能性的信仰是金融魔术的基础——「我们必须相信人类总有办法能够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这样我们才能够心安理得的从他们的手中夺走现有的一切」——那是在我开始关于神秘学的学习不久之后叶程老师所对我说出的话。那就像是其他宗教派系下，必须对自己所信奉的宗教中的神明完全信服一样，如果不相信这一点的话，所有的术式就都无法构成。

　　虽然预料到李君接下来的话有可能破坏我的信仰构成，但是我还是决定听下去……

　　「当然错了~」李君眯起眼睛，虽然他那如同黑洞一般的眼睛在物理上并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试问，对于罗皓峰来说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的事情，被李君唐突的问题问的有些尴尬，于是信口胡说道。

　　「舞台……吧？」

　　「嘛，倒是差不多的答案就是了。」李君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却露出了笑容，似乎是对我的答案不甚满意，「那么就以舞台来说吧，既然世界是舞台的话，那么人类就是演员对吧？」

　　我点了点头。

　　「那么，对于演员来说，舞台又是什么东西呢？」

　　舞台，当然是用于表演……不对。

　　「舞台是必要的拘束装置，只有出现在舞台上的人才能被称之为演员，演员一旦到了舞台上就不能以自己的意志随意的移动，不然的话舞台就会变得混乱无比。」

　　舞台中可以上演不同的剧本，演员出演着不同的角色，甚至每一场次之间演员台词、表情、动作上的细微差异也不同……那就是人类的可能性么？尽管可以上演着无数的剧本，但是却永远不可能跳出舞台，否则的话演员就不在是演员。人类的可能性也是有上线的，即便是将「未来」「一切」「永远」的可能性借贷到现在也还是会撞上透明的天花板吗？

　　虽然李君并没有这样说出来，但是我却逐渐的理解了他的意思。

　　「对于叶程来说，他的目标似乎就是拆掉这个舞台呢。」

　　「那也不至于说老师是愚蠢的人吧？毕竟，即便人类和世界的关系真的是演员与舞台的关系的话，那么在过去的历史中舞台也曾经有过无数次的更迭。」

　　「历史之中啊~」李君意义不明的轻笑了一下，「但是，那都是为了建立新的舞台而拆掉旧的舞台或者在旧舞台上进行的改造吧？」

　　「而那个世界首位的金融魔术师可不是想要这样哦……」

　　李君背对着我笑了笑，身形融入窗帘的阴影之中，然后再次走到光亮之下的时候已经是叶程的样子。以那样的面容，那样的声音说道：「我要创造的是一个我只是……创造出新的世界而已，新的世界该如何发展那是新世界中的诸神所应当考虑的事情。」

　　虽然我从未听到过叶程老师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却觉得那并非是李君信口拈来的台词。在我还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李君已经在黑暗的包裹下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竟然说出那样不负责任的话，叶程已经不算是一个创造神，而是单纯的破坏神了。因为他所想要的那个舞台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他所能做的只有无限次的将新创造出来的世界毁灭再毁灭而已。在他所创造出来的新世界中诞生出的新神明们自然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命运。所以……」

　　李君摇着脑袋耸了耸肩，那副模样就像是一个家长在面对一个淘气的孩子时的表情——但是，现在被李君用在了孩子的身体上，显得格外的违和。

　　「从他创造出新世界的那个瞬间开始，他就同时被旧世界和新世界所拒绝着。明明是如此精于计算的男人，却因为这么简单的术式反噬都不明白，真是愚蠢的可惜呢~」

　　无论怎么样那都已经不算是「简单」甚至不是「术式反噬」了，但是却被李君以如此轻巧的语气带过。

　　「但是，叶程老师所描述的世界难道真的是不存在的么？」

　　我低下头，也知道自己的反驳毫无意义。

　　「不存在哟~我们回到最一开始的问题吧。为什么演员会需要舞台呢？舞台对于演员来说又是什么呢？对于人类来说，无穷的欲望会产生出无尽的冲突。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制约的话，那么这个只要存在两个人类，他们就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厮杀的你死我活吧？人类是能够诞生出各种各样可能性的动物，如果再不赋予他们有形的加锁而任期自然发展的话，人类之间的战争变得更加残酷起来。那样的话，世界就根本不可能诞生，不过是在不断的新生与毁灭中反复煎熬的炼狱罢了。而人类，总有一天会在那样绝对的自由中走向绝对的灭亡才对。」

　　「世界或者说舞台是加注于人类或者说演员身上的有形的枷锁，而多亏了这层枷锁，演员才能够成为他们所扮演的角色。人类也是相同的，如果在那种没有任何拘束的世界里的话，人类也许早就异化成了某种似是而非的东西了。对于某些宗教的来说，人类不过是用七种罪恶以恰当的比例所铸成的陶偶而已。一旦失去陶偶的形状的话，七宗罪无法是无法独存的。」

　　虽然在我的潜意识中，觉得李君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我却完全无法反驳。现在的我，在面对李君的时候就像是在过去面对杜鹃和田宇学姐一样。

　　对于好不容易向着过去的阴影挑战并且胜利的我来说，立刻就遇到了新的劲敌，写作人生读作臭作的这部作品还真是让人脸红心跳无法松懈啊。

　　「总而言之，这封邀请函并不是在我的胁迫下赫尔妮丝才寄出的。你原本也应当知道的吧？赫尔妮丝对你也十分有兴趣……年轻人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确实，那个女人就是属于那种一脸怜悯的感叹着我可悲的命运恨不得想要用精灵族最好的药来治疗我，但是在我死后就会立刻不留情面的解剖的类型吧？如果那算是一种兴趣的话，我宁可这个世界上的异性全都对我失去性趣。而且话说回来，如果我还能勉强算上是年轻人的话，赫尔妮丝的话……

　　一旦想到那个女人的真实年龄，不知道为何我的背后就一阵阵的发凉。

　　「那么，我们就此告……」

　　「不，请等一下校长大人。」

　　被李君的诡论绕进去了之后，差一点就忘记了重要的事情。

　　「？」

　　已经有半边身子踏进阴影之中的李君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我。

　　「校长大人也会出席学园祭么？」

　　「啊……」

　　「难道说……？」

　　「不不不，我并不是打算在学园祭上搞什么鬼请不要用那样的眼神望着我。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要在那种公共场合下出现。」李君伸了伸懒腰，正太年轻的躯体轻轻松松的弯曲到了令我所羡慕的程度，「我已经一千年左右没有在大众的面前出现了，如果突然出现在那种场合的话肯定会引起骚动的吧？那可是喧宾夺主的事情哦，就算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也是太阳学院的院长。太过不给赫尔妮丝面子的话，也还是会很麻烦的。」

　　我琢磨着李君话语中真实的成分，判定那只占30%左右。虽然并不知道李君打的什么算盘，但是看来学园祭上也要处处小心了。

　　「不要露出那样的脸色嘛，身为为数不多的能够参与月光学院学园祭的人类，应当好好的享受才是哦，虽然我并不会出席但是也会给你送去乐趣的。届时还请慢慢欣赏~」

　　说着这样令人不安的话语的李君，一点点的消失在了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