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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裂变论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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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在人们所注意不到的地方,并非是神明所居住的庙堂之中,而是在夜晚的草丛里、不见天日的丛林中、古代房屋的地板下面、没有人注意到的花朵里面。在那些地方诞生了精灵、吸血鬼、兽人、妖精、魔兽这一类并非是人类,也绝对不是神明的中性生物。
虽然他们之中的有些种族的起源甚至和这个世界一样长,但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了——因为神明、人类、异物这样的分类原本就十分不魔法——所以当月光学院建立起来的时候,太阳学院已经建立了将近3000年的时间。
而在今天这个酷暑之下的夜晚,月光学院终于迎来了两千年的建院庆典。
当我踏入到赫尔妮丝为月光学院学园祭所布置的特殊的境界的时候,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自己的视觉仿佛瞬间超过了负载。好在有着之前经验的我随身携带了墨镜,戴上之后才能逐渐的看到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如同寄居蟹的壳子一样螺旋形状的宫殿上攀满了绿色的植物,青松和槐柏等乱七八糟的违反着气候带规则的树木从海螺的缝隙中生长出来,反射着银月光芒的流水顺着螺旋一圈一圈的留下来,在建筑物的口子——也就是海螺的入口的地方,那些水被打散成了水沫漂浮在空中,整个空气中弥漫着如同富士山林海中一样足以形成丁达尔射线的闪着光的浓雾。
这就是星辉学院的建筑群——山与海的素材完美结合的巨大自然有机体——精灵族用他们引以为傲的自然魔法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元素恰如其分的结合在一起,就像是人类过去曾经试图用科学的力量打造的迷你生态圈实验一样。
当然,精灵族的实力要比我们强的多。
而且,刚才的描述只是之前平日所能见到的月光学院而已。今天学园祭的月光学院不同于以往,整个建筑群都笼罩在了巨大的幻灯魔法之中。幻灯魔法,虽然之前做过一次简单的介绍,但是似乎诸位并没有理解它的美感。
所谓幻灯魔法,就是将自己脑内所幻想的事物投影而非具现到现实中,这之间的区别在于我惯用的魔法是真的才空气中生成了实体,而幻灯只是在空中形成了光所构成的物体的模样。虽然看起来后者一点实用性都没有,但是后者的难度却更高。因为如果是实体的话,不论用什么方式只要一层一层的将物质堆叠在一起就可以了,施术者同一时刻需要专注的只是正在生成的那一部分物质而已。而幻灯却要不断的改变元素在空气中的排布,而且必须对整个意象有非常清晰的认知,才能保证幻灯不会涣散。
嘛,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任何意义,这样华而不实的魔法正如之前所说的已经是神秘学中的活化石了。而热衷于这样活化石魔法的……自然也是那群活化石精灵族们。
几百年才苏醒一次的超巨型寄居蟹此刻也处于活跃状态,移动着如同东京塔一般的八爪在整个建筑群上来回的敲敲打打——下落的速度大约每30分钟一次。
终于终于我们走到了倒数第二章的倒数第一节呢,从正片来说是总算要进入主线了的样子。但是人生就是那样奇妙的东西,对于读者来说可以轻易地用进度条或者是剩余书页的厚度来判断接下来主人公命运的能力主人公自己可是没有的。
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在进入这里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意识到从这里开始我将面临的是我人生最后一次重大的抉择。在 Galgame 中大约就是接下来会进入被关进实验室里削成只剩下大脑却仍然保留着意识最后在一片混乱之中拒绝了思考或者是最终成功的走向后宫结局的决定性选择分支吧?
但是,身为主人公的我却并不知道游戏已经进入了这样的终盘阶段。带着愉悦的心情和放松的身心,我原本是打算要好好的享受月光学院的学园祭的。
为了能够做到这一点而不被从我出现的第一个瞬间就围上来的各种精灵族的男性以及兽人族的男性纠缠,我在学园祭开始的两天之前向赫尔妮斯申请了随同带另一位人士入场。赫尔妮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将那十字架形状的眼睛眯了又眯,但是当我将阿丁的资料交上去的时候,几乎只是看到了封面上贴的一寸照片的瞬间,赫尔妮斯就同意了我的提案。
今天的阿丁也被我用最繁复的正装将阿丁包裹了起来,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我几乎能够感受到我们二人穿行于异类之中时那聚焦在身上的灼热的眼神。
「骗人的吧?那个是人类……」
「那不还是小孩子么?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闻起来好棒啊,不知道吃掉的话会不会被赫尔妮丝责怪呢?」
说到底,兽人也好妖精也好都是属于那种对人类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愧疚的人,如果真的有人在学院上对人类出手的话。赫尔妮丝那家伙也只是会一脸悲悯的前来道歉但是却完全不会责怪肇事者吧?
自走人形牛排——曾经一次享受着这样待遇的我显然比身后的阿丁要习惯的多,身后的人就像被丢进了狗窝的猫咪一样全身的毛的竖了起来。虽然有些不太人道,但是我并不打算告诉阿丁越是这样越会激发起眼前这些兽族的兴奋。
因为,他今天的随我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在周围认识的与不认识的异族们开始怀着诡异的心思前来搭讪的时候,我默默的将阿丁推到了我的前面。当阿丁发现身后那个在为他做引荐的人已经不见了的时候,我已经成功的逃到了宴会的外围——宴会厅外的某个阳台。
被自然的风魔法所操纵的夏日的晚风轻轻的吹拂着阳台与宴会厅之间的隔纱,月光静静的洒在被铺满了幻灯魔法而闪闪发光的这片仙境之上,杯子里流转的金黄色的液体是赫尔妮丝专门为我调配的牙仙酿造的竹叶蜜酒——就是上次我因为一口气喝太多而露出丑态的那个——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突然想到的竟然是杜鹃的模样。
「反正你就是那种嘴上说着不愿意,但是实际上还是对真相有着本能的觊觎。虽然逃避着责任却又不想放弃对真实世界的知情权。最后终生游离于精英层的边缘,多年以后能够在给自己的孩子讲一个以自己为主角,剧情99.9%左右虚构的奇幻故事,赢得一大群普通孩子崇拜的目光,这便是你人生最大的追求了吧?」
这是曾经被我的劲敌所说过的知道现在为止我也无法反驳的话语。曾经的我甚至认为一旦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美好的话,我也一定会就此不甘于过去那样的生活。但是,现在的我成为了万人之上的人,成为了人类世界中少有的能够见识到月光学院这般美景的人,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成为了不会再被杜鹃学姐和田宇学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成为了能够有资格成为过去的旧友真正的朋友的人。
但是。
到头来。
我却只是对我自己所不能得到的东西感兴趣而已。
名为悔恨的东西,几乎是头一次的从我映照着外面美妙流光的眼睛中溢了出来。
「诶……你竟然会哭呢?」
「啊……!」
趁着为数不多的黑色突然在我身边出现的是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面孔——那个女人今天也是一副盛装的打扮,黑色的旗袍在月光之下发出了别样的光辉,梅花的锦绣仿佛如鲜血一般的点缀在黑色的光泽之上,头发似乎特殊打理过而变的富有立体的形态,身边当然还是那柄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油纸伞。仿佛是因为被宴会的气氛感染了一般,又或者是因为刚刚看到了我那样难堪的一面一样,杜鹃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是杜鹃真正的笑容,与以往的嘲笑或者是讽刺不同,那是在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之后的开心的笑容。
「不……没什么,只是刚好被风吹进了沙子……」
我慌乱的要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但是却没想到被杜鹃先行了一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近身到我面前的杜鹃从我西服外套的口袋中抽出了装饰用的白巾,轻轻的擦在了我的眼眸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我只得僵硬在了原地,等待对方的动作结束。但是在结束的瞬间,仿佛是掉进了对方的陷阱一般,我与杜鹃四目相对了。
那并非是爱情——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也是处男,但是至少曾经有过一段不算快乐的恋爱经历的我也知道眼下的状态绝非是那种爱情意义的怦然心动。那也绝非是魔法——我并没有从杜鹃的身上感觉到任何魔力上的波动,虽然现在的我没有把握能够轻松胜过杜鹃,但是至少在催眠术这种程度的魔法上是不会被杜鹃所迷惑的。
但是,我确实是动摇了,仅仅因为一个眼神。
发现了这一点的杜鹃轻轻的笑了笑,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和我一起回到C国吧?」
在这种时候发出邀请根本就是犯规,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立刻拒绝了。
「你似乎在这里过的并不好呢~」
杜鹃背过身去,我努力的想象着杜鹃在背向着我的另一边是不是已经露出了「計画通り」的表情,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不如说,现在看到杜鹃的话,我只能想到那段改变我一生的大学时光。
「放弃吧,你是无法抵抗我的。」杜鹃笑着说道,然而我却发现那声音之中意外的毫无恶意。可恶可恶可恶,就是这样的东西在干扰我。「你并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是,我却代表着过去的时代。当你看到我的时候,想起的大概并不是我,而是C大曾经生活过的那段时间吧?田宇学姐也好、单尚川学姐也好、白安顺也好、那个十分够呛的夏雨时也好……说道这里,我还真得很好奇呢,你究竟喜欢哪一个呢?」
「但是呢,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是现在你无论如何也追不回来的过去了,这也是你急于想要战胜我的原因。你想从那份痛苦中逃离出来吗?但是,那是做不到的,你自己也已经发现了吧?无论如何你都会忘不了了。即便是你现在过上了比那时好上千倍的生活,那也会是你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这可不是我的什么魔法哦~这是所有的人类的名为人生的规律罢了~你并不是想回到C大,而是想回到过去~」
我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烧的生疼,明明只要喝一点手中的竹叶蜂蜜酒就好了,但是如果因为紧张而呛到的话就更糟糕了吧。
「不……」我的声音变得像是得了肺炎即将死掉的人一般干涩,「并没有那种……事……而且,回到过去也是……不可能的。」
「没错,是这样的。」
杜鹃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的却是自信的笑容,难道说……还有什么杀手锏嘛?
「『此情可待成追忆』已经发生了是没错,但是请不要等到『世人依稀变故人』才伸出手哦~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无法挽回的时候呢~」
什么意思?为什么杜鹃会在这里使用这样的诗句,我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自己猜测的那个答案,但是下一刻杜鹃却给了我将军的一击。
「白安顺还活着。」
当我听到这六个字的时候,感觉的大脑一切都被抽空了,耳朵里充满了蜂鸣声,连杜鹃接下来所说的话都听不清了。
「你应当也已经发现了,你之所以能够胜过我的原因是原因是因为白神的力量现在并没有在组织的手里。自然,我就无法反驳你说的那种未来的可能性了。在白安顺之后所降生的白家的子嗣全都被严密的控制在了组织的监控之下,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觉醒了白神的能力,也就是说……」
「白安顺,真的还活着。」
像是在附和杜鹃的话一样,又或者只是我刚刚从恍如隔世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喃喃自语的说道。
「对,白安顺还活着。以这样的理由邀请你回到C国,是不是足够的有诚意呢?」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杜鹃会露出那样自信的笑容,因为这根本就是我无法拒绝的理由。如果能够再次和白安顺相遇的话,即便是牺牲我所剩不多的生命我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原本我逃出C大之后唯一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就是找到白安顺,如果在这里拒绝的话,那就仿佛是用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然后撵断一般既痛苦又不可能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了起来,或者是终于能够见到旧友的兴奋呢,还是为自己毫无意义的奔波的人生而感到滑稽呢,或者只是单纯的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而无意识的发现而已。
「我……」
——要回去……
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这么叫嚣着。
「我……」
——想见到白安顺……
手臂不受控制的伸向杜鹃的方向,仿佛那是救命稻草一般。
「我……」
——想成为过去的普通人
大脑似乎陷入一片空白,将一切理智和思考都放弃了,义无返顾的朝着那个已经露出了恶魔般笑容的女人走了过去。即便前方是针山地狱,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踩过去,仿佛那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切。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杜鹃才会好不在意甚至故意的输给我。
我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抓向杜鹃那如同白瓷雕刻一般的邀请我的手掌,就在我即将碰触到杜鹃的瞬间……
我的手腕被一股劲力抓住了。
「我可不能允许你这样跟着杜鹃学姐回到C国,罗皓峰。」
从我的身旁传来的是一个略显成熟的男人的声音,虽然因为成长的关系能够听到细微的差异,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认错那声音的主人。我瞪大了眼睛顺着抓住我的那个健壮的手臂向旁边望去。
「如果说为什么的话,你可是和我约好了,要让我吃掉的家伙。我才不会这么拱手向让呢~」
心脏,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