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97、裂变论6

　　「先生，欢迎您光临~」

　　伴随着门框上的铜铃被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浑身包裹着厚重呢子外套的男人走到了这间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里。

　　与其说是不起眼，不如说是一般的人类根本无法发现。即便是驻留在店前，也只会认为这是一家常年没有营业的废弃的临街房而已。但是，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会知道，在Y国首都的核心区又怎么会有那种闲置的地方呢？

　　说出欢迎词的是站在柜台后面的年轻小哥，看起来只有20岁出头的模样，大约是临时到店里打工的大学生才对，头发被夸张的发胶固定到了一侧。那小哥是典型的东方人的面孔，黑色的头发和黑色的瞳孔，比自己的身高略矮一些的身材让白安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不快。

　　「先生您预定的东西，今天已经到货了。」

　　虽然应该是实习生才对，但是那小哥却并没有任何礼数上的怠慢……不，这么说并不合适。白安顺思考了一下，因为传说中的这家店里并没有礼数这种东西。不如说，没有礼数才是这家店的风格所在。

　　因此，正是那个小哥一边应对着客人，一边却丝毫没有停下自己手上算账的活计这个并不符合礼数的动作让白安顺感觉他和这家店的风格。

　　白安顺之前并没有和这个店有任何瓜葛，今天只是为了得到某种东西才来到这家店里的。自从7年前的事件之后，白安顺本能的抗拒任何那种在招牌上写着「给我金钱，还你一切」的店铺。然而，很不幸的……这里就是这样一家店。

　　而且，在白安顺说出自己想要什么东西之前，小哥就说「已经到货」了。

　　白安顺用手指轻轻的拉了拉裹在脸上的面巾，露出嘴巴。时间并没有过多的改变白安顺的面庞，毕竟7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兽人族的年轻人来说不算什么。虽然不是像吸血鬼那样拥有永恒的时间，但是兽人族的生命却拥有着人类近乎四倍之久。

　　唯一的区别大概要数鼻梁上那道横亘左右的浅浅的刀痕，那是唯一一次，白安顺在这个和平世界的为数不多的战争地带历练的时候所留下的伤痕。在那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在一对一的面对白安顺的时候从他的狼爪之下活着离开——不论那是普通人类、士兵还是魔法师。

　　「你是不是把我和别的什么人搞混了？」

　　许久不说话的他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显然这家店铺却并不出售饮料。

　　「不，客人先生……」小哥稍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白安顺一眼，无精打采的眼珠轻轻的扫过罗皓峰露出的并不算多的面部特征，然后就弯下了腰在柜台里摸索了起来。

　　「我记得……店长曾经说过……大概是在这个地方……」

　　小哥自顾自的在柜台下面寻找了一阵，然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一张泛黄的信封。

　　「客人先生是需要这个东西吧……」

　　白安顺疑惑的接过信封，惊讶的发现那上面盖着阿兰特历史学院的校会铅封。

　　「这个是……」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白安顺还是再三确认。

　　「阿兰特历史学院，月光学院两千年学园祭的邀请函。」、

　　小哥心不在焉的说出的正是白安顺所需要的东西，紧接着他露出了一个商业式的笑容，配合着那副懒散的样子，仿佛是将「奸商」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多少钱……？」

　　「不，先生，已经有人先行付过账了。」

　　这回售货员小哥的话让白安顺感到有些惊讶，他仔细思索着之前自己的行踪是否暴露过给任何人。但是，并不存在那样的人。不如说，最近见到过自己的人都已经命丧黄泉了。这位小哥大概是最近半年来第一个见到自己的面庞却仍能活下去的人。

　　就连这家店的位置，也是从一个已死之人的口中得知的。

　　「那个替我付钱的人是谁呢？」

　　「十分抱歉先生，那位也是我们的重要客人，我们是不能透露客人的任何信息的。」

　　直球的提问直接撞到了小哥微笑的脸上被弹了回来，白安顺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就让自己和小哥之间的木头柜台变成了废渣。刚刚整理到一半的账本此刻变成了一堆碎片，从空中一点点的飘落下来，甚至有几张掉在了小哥的头上。

　　售货的小哥却好像是完全不在意一样，脸上依旧保持着镇静。

　　「我说不定会杀了你……」

　　白安顺并不是威慑，因为他灵敏的鼻子已经探出了对方的深浅。站在自己对面的并不是什么有着高深道行的家伙，身上的魔力储藏低的惊人，大概连连续的攻击魔法都没办法施展。

　　「可以的先生，」售货小哥非常平静的说道，「替您付款的那位客人已经连我的性命以及这家店店面里的所有库存的东西的价格一起买下来了，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大闹一番之后把我杀死也没有关系。」

　　绝对有哪里不正常……

　　白安顺望着那么自然的说出如此不自然话语的售货小哥，久违的感觉到了背脊发凉的感觉。

　　「我不需要了，请你收回去吧。」

　　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不会这么轻易的把东西收下吧？

　　遵从于野兽的直觉，白安顺现在只想立刻从这个满是违和感的店中逃开。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现在白安顺却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从什么监视着一样——就像自己在暗处盯着别的猎物那样。

　　「好的先生，在确定您不再需要这件东西之后。我将会彻底将这封邀请函毁掉……」

　　「我会从别的地方取得的……」

　　白安顺将邀请函递还给了售货的小哥，然而小哥却并没有急着收下。

　　「我想这恐怕是不可能的，先生……阿岚特历史学院，月光学院两千年学园祭，白安顺先生的邀请函就只有这一张。即便是从别的人那里获得了别人的邀请函，如果无法以正确的灵纹匹配的话，是无法进入学园祭的。」

　　「你……刚才说什么？」

　　「这是属于您的邀请函先生，」售货小哥用更为简洁的语言重复，「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会把它毁掉，而先生你会永远失去参加这次学园祭的机会。」

　　白安顺将信将疑的从售货小哥的手中接了过来，手伸进大衣的内侧磨出一柄已经卷了刃的匕首，轻轻的挑开信函。

　　展现在白安顺面前的确实是一封邀请函没错，那邀请函的开头也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而末尾落款为赫尔妮丝——那个传说中的月光学院的院长。白安顺轻闭眼睛，企图用自己的灵力波动来验证售货小哥所说的话。

　　一种轻微的共鸣从手上传来，看来那小哥并非是在胡说些有的没的。然而就在白安顺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那种共鸣逐渐加大了。白安顺试图控制自己体内元素的流动，却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共鸣后的魔力汇聚成了如同蛇一般的波动，顺着白安顺的手臂缠绕了上来。

　　「唔……！」

　　白安顺猛地睁开眼睛，发现那并不是假想中的蛇。而是现实中存在的一条白色的，如同乱线一般构成的腾蛇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另一只狼化的手臂朝着白蛇挥砍过去，那白蛇却如同幻影一般的从利爪之间穿行而过，进一步爬上了白安顺的肩膀。

　　白色的蛇像是影子一样的窜形而上，那像是水蛭一般冰凉的皮肤在与白安顺接触的每一个瞬间都无时无刻的吸允着白安顺身上的灵力。原本只有一条线绳粗的小蛇已经成长成了足以将白安顺全身裹缠的巨蟒。

　　完全兽化的白安顺试图依靠蛮力摆脱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异物，但是显然那白蛇不是物理上的存在，而是某种附着于精神上的暧昧产物。就在白安顺打算做出最后的挣扎的时候，巨蟒像是终于成长到了某个临界点一样昂起了自己的头颈，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白安顺的胸口。

　　被刺穿的瞬间，白安顺并没有感到过多的疼痛，反而是那种麻痹的感觉让白安顺感到绝望，蛇毒很快麻痹了白安顺的身体。

　　「你这家伙……！」

　　白安顺失去意识之前，拼命的伸出爪子想要抓住站在一旁微笑的小哥。

　　「先生，欢迎您光临~」小哥朝着白安顺身后的方向鞠了一躬，「你预定的狼人已经到货了。」

　　…………………………

　　「啊……！哈……哈……哈……」

　　从噩梦中惊醒的罗皓峰用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恢复了身体上的平静，因为罗皓峰不敢关灯睡觉的缘故，室内仍然有着一盏足以看清四周的夜灯。确认了周围的安全之后，白安顺才使劲的甩了甩脑袋。似乎希望将那种不适感从脑袋中一扫而空，但是却并没有什么作用。

　　似乎梦到了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明明在梦中拼命的想要挣扎着去拯救……白安顺？

　　一闪而过的画面让罗浩峰的太阳穴阵阵的发疼，满身的汗水已经彻底浸湿了夏季丝质的睡衣，那种缠绕在身上那挥之不去的黏腻感似乎与噩梦中的某种压迫感完美的衔接让罗浩峰彻底放弃了倒下头继续睡的念头。

　　从床边轻轻的跳下，大理石的地面与脚心接触，但罗浩峰却丝毫感受不到冰凉的触感。索性走到落地窗旁将窗户打开，夏夜凌晨的晚风顺着玻璃的边缘灌进屋里，总算是带走了些许沉闷的空气。深深地在窗口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罗浩峰感到自己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但也因为凉风的吹拂而彻底的带走了睡意。

　　回头望去，墙壁上的挂钟刚刚将时针指向了4点的时间，罗浩峰叹了口气走进了浴室，放开了水龙头让自己沐浴在温暖而又不会灼伤的稍热的水中，希望在平静之中回忆刚才的那个梦中的内容。

　　但是，仍然一无所获。

　　能够回想起的仅仅是一些意味不明的片段——不知名的商店，白安顺，蛇。

　　将这些关键词记载自己的日记本上，罗浩峰再次回到了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夜灯的之中望着自己的手背和头顶的天花板。

　　八年过去了，罗浩峰的身体完全没有发生改变，那并非是罗浩峰本来的意愿。只是罗浩峰现在所使用的固定灵魂的禁术所附带作用停驻了罗浩峰身体的成长和老化。这个术式的来源是精灵魔法的一种变种，罗浩峰在赫尔妮斯的帮助下得以实现。赫尔妮斯也以罗浩峰主治医生的身份而肆意的在罗浩峰的身体上进行着实验，虽然这一切罗浩峰都明白但却并不拒绝，为的只是尽可能的延长自己即将到达期限的灵魂的寿命。

　　这个多少古代君王所梦寐以求的“副作用”在罗浩峰看来却像是一种诅咒一样无法摆脱。

　　那无法继续成熟下去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罗浩峰的警示标志——现在的他与八年前的他相比，没有任何成长。即便是已经成为星辉学院院长的他，即便是已经继承了叶程老师知识的他，即便是已经逃离了C大的他，即便是学生的立场已经和老师对调，却仍然是那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少年。

　　与永恒的□□不同的，是从八年前开始，那个被刻印在自己灵魂上的死线。不论是多么乐天知命的人，又有几个人能够在八年之间面对着自己已经固定的死期而不感到惶恐呢？罗浩峰并不是那种能够彻底看淡生命的人，即便是能够为了亲人，为了好友牺牲生命，也绝对不会是这种漫长的以年为单位的折磨。

　　“白安顺……”

　　不知不觉的从嘴边漏出曾经好友的名字。

　　“你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明明罗浩峰是为了能够和白安顺站在同一条线上而做出的努力，然而现在两者之间却成为了可能永远无法相见的人，罗浩峰不知道这种积压在胸口的沉重感不是不是名为后悔的情感。

　　“我好害怕啊……”

　　再次袭来的困倦和不安让罗浩峰处于朦胧之中。

　　“为什么你还没有出现呢……”

　　迷离之间，罗浩峰好像看到了那个曾经对自己有着爽朗笑容的男生，那个总是在自己遇到任何困难的时候将自己挡在手臂之后的男人，那个即便是拼上性命也想要追上的挚友。然而，因为眼中的泪水的缘故，那个记忆中的形象却愈发的模糊了。当然，也许是反过来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