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89、家国论8

　　突然之间，一股好像是用单纯的元素熬成的浓汤一般的液体将我和少年淹没。原本和我对峙的少年稍稍放下了手中的利刃，眼神中充斥着惊慌。
　　「这是……真神降临的术式圈？」
　　我凭本能这样猜测，但是自七年前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规模的术式。这种以巨大境界为基础的魔法，基本上如果不能以肉眼直视整个阵仗构架的话是无法判断其发动效果的。
　　「喂喂，开玩笑的吧……」
　　感受着空气中愈发浓重的危险气味，反而一种疲倦感从心底升起，为什么我总是会卷入到这种麻烦的事情里面来呢、
　　「竟然以神话时代化为基础，真神降临究竟是什么类型的魔法？」
　　少年仍然因为过度惊讶而愣在原地。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哈？」
　　「真神降临……在缺少一个祭品的情况下……发动了。」
　　少年的眼中仿佛充满了绝望，少年身后被斧刃所击碎的墙壁上刻画着用于引导血液而设计的带有术式的壁画。而此刻那些本应该被阿丁只血所染红的壁画正层层的渗出黑色的黏液，那些原本环绕着少年葬身之处的天使们因为光影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变得扭曲而狰狞。
　　「如果不是九个人柱的话，降临魔法就不完全……而且结界也是不完整的……啊啊啊……」
　　少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脸上带着恼怒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那样子就像是小脚趾不小心撞上了柜子边角一样，虽然气愤而痛苦却无法责怪他人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窗外突然传来的惨叫声打断了我和阿丁的思路。
　　「真神降临，真神降临，真神降临，真……啊啊啊啊，唔……咳……咔咔咔。」
　　断掉的祈祷声和随之而来人类的骨骼像是某种油炸料理那样折断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凄惨的叫声。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快逃走～」
　　「这个国家……不，这个世界完蛋了！」
　　阿丁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那表情就仿佛这才是死刑的宣判一样。虽然我仍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空气中突变的那股紧张感来看也可以猜出个一二。
　　「真神……我让真神变成了疯神。」
　　阿丁低着头，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好像是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迎来了世界末日一样，地面上还不断的传来着令人感到压抑的声音。不过我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比起七年前的那次神话时代化来说……怎么说呢，真神降临的纯度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
　　「那么，把那个疯神杀掉不就好了？」
　　我带着几分厌弃的口吻说道，说老实话，我现在已经开始想念阿岚特历史学院给我分配的那间宿舍小屋了。
　　「那种事……怎么可能！」
　　「你原本刚才也不可能活下来的，」我严肃的盯着阿丁，「那是你自己的意识，你选择了活下去。难道说这个决定在那个什么疯神那里就不管用了么？如果事情发展成了为自己活下去而不得不杀死别人的状况，那么全力厮杀才是对对方的尊敬吧？毕竟，对方也是相同的情况啊～那个叫疯神的家伙，如果是为了维持自身才要杀死你的话，你们的立场不是对等的吗？不论对方是多么强大的东西，在真正迎来自己的死亡之前，活下去的权利都是相同的……」
　　「不然的话，这个世界上早就只剩下位于食物链顶点的我们人类而已了。」
　　「你……真的认为人类是世界上最高级的么？」
　　说是可悲呢还是怜悯呢？我从阿丁望着我的眼神中读出了那样的情感，这自然也不怪他，毕竟他虽然拥有这那样的能力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好好使用过。自己给自己的评价过于渺小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是哦，不然的话，为什么你所信奉的那些神明最终都没有挽救神话时代的落幕呢……嘛，将神明纳入生命的范畴本身就已经是大不敬的事情了……神明原本就是被人类所异化的自然规律而已，而在神明消失以后的世界上这个世界上由人类所缔结的法律也只不过是对神明时代那原始而混沌的规则的进一步细化。」
　　我从阿丁的手中拿过已经被挣脱的铁链，实在无法想象这么简单的没有任何咒术的廉价的铁链竟然能够让一个像阿丁这样的人束手无策。说到底束缚在阿丁身上的并不是铁链，铁链只是阿丁用来束缚住自己的象形符号而已。
　　「换句话说，在你挣脱这个锁链的时候，在你决定不再被E国所束缚的时候，你就已经超越了E国本身，也自然超过了这个只存在于E国历史中的神明……」
　　「这是诡辩呢～临时主人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士兵，倒是像我主人家里请来的那个老师一样，只会说些让人混乱的话。」
　　「正是如此，我所说的无一不是诡论。但是，这个世界正是用这样的诡论所构成，我也是十足的吃了苦头之后才认识到这一点的。」
　　「和我之前所认识的那个教师比起来，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让临时主人真正的吃到苦头呢～」
　　「或许如此吧，」阿丁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个改变我一生最终消失无踪的老师，我并不知道对于叶程来说那样的结局是否满意，优惠转让对于世界的意志来说是否已经让叶程吃到了足够的苦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做我的学生……」
　　就在我觉得时机刚好成熟的时候，天花板开始像积木一样的裂成无数的小块，巨大的爆炸冲击袭来气浪将我们抛入空中。在烈风之中睁开眼睛，从天空之中自由下落的快感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经历。明明摆在我面前的事麻烦到要死，但是身上却不断的阵阵兴奋。
　　这就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快感吧？
　　「第一课可以免费试听，内容是∶如何超越神，如何杀死神，如何欺骗神。」
　　我大声的朝着阿丁的方向喊去，明显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阿丁还没有在空中调整好姿势。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当然是说真的~」
　　我像是在水中游泳那样的滑翔到阿丁的身边，为了固定两人的姿态握住了他的手。
　　「你的能力——时间暂停，应该有三种使用方法吧？」
　　「诶……」
　　看来我说中了。
　　「完全的时间暂停，大约能够坚持30秒左右？还有一种是完全的时间放缓，大约能维持你主观时间的1分钟，在那个期间整个世界……不，是你自己的速度变成了原来的3倍左右。最后一种……」
　　「被视线所覆盖的东西如石化一样的从时间线上被割离，使用时限是5分钟，只要眼睛不离开的话。」
　　阿丁有些自暴自弃的自行报上了他能力的最后一个秘密。
　　「但是即使这样，也不可能做得到的！」
　　落下的目的地，矗立着如同M78星云来的怪物一般的巨大人形，黑色的皮肤精神污染一般的面庞，巨大的手臂陷入到地面之下——我们刚才就是被那一拳挥到了天上。召唤阵已经被砸碎了一大半，次元的入口很快就难以控制这位「真神」大人从另一个位面挣脱了。
　　该怎么说呢，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要用薛定谔的箱子来保障真神降临这个术式的神秘性了。
　　「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我紧紧的攥着阿丁的手，真诚的望着他。
　　「要……要怎么做？」
　　随着高度的下降，我们已经逐渐进入了真神大人的攻击范围，无数如同导弹一般的使魔朝着我们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阿丁似乎已经放弃了之前拒绝合作的太多，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了起来。
　　「总之，为了活下去，首先学会随机应变吧~」
　　我大声的笑着，将想要死命抓住我的阿丁推向远方，在我们分开的瞬间，一个暗色的使魔在我们二人之间炸开，空间中充斥着如同被化工材料污染了一般的扭曲的彩虹的颜色。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
　　相比阿丁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我倒是久违的体验到了一阵快慰。
　　仿佛是被我们二人的声音所困扰的样子，巨大的真神怒吼了一声，那啸叫完全不应当是在人间应该能够发出的声音。紧接着，真神像是要驱赶苍蝇一般的朝着我的方向伸出沾满黑色油污的手。
　　「阿丁！」
　　我朝着被阻隔的方向高喊了一声，就在那只向我拍过来的手将要接触到我的时候，黑色的巨物变成了浅灰色定格在了半空中。
　　「谢谢~！600万奇迹！」
　　我没有松懈的余力，从口袋里抽出卡片，天空和大地在闪光的瞬间倒置了过来。原本落向地面的我在与被时间之针钉在空中的手臂错过的瞬间，我像是落入水中的气球那样翻转着吸附在了那泥泞的肢体上。
　　「唔……好脏！」
　　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化学味道……果然，这个所谓的真神就是那个吧~
　　「……救命！」
　　没有忘记仍然在下落的阿丁，我扔出了一个魔法阵，阿丁像是落在了奶油布丁上的水果一般又尖叫着被弹到了空中。
　　实在是不好意思，好久没有实战了，一不小心……
　　因为阿丁的视线抽离的缘故，脚下的巨物也开始了行动。我也不得不再次开始移动，顺着巨人的手臂不断的向着身体的地方冲过去。然而就在我即将登上「真神」的肩膀的时候，另一只手臂却已经阻挡在了我的面前。
　　「Fake Blade Mode！」
　　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的十字闪光将拦在前方的手臂从身上切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剧痛的原因，真神大人发出了高声的悲鸣整个身体也剧烈的运动了起来，我就势从真神的身上跳了下来终于和阿丁在地面上汇合。
　　被砍下来的肢体在空中逐渐解体，化成无数的黑色雨滴。
　　「阿丁！」
　　明明没有说多余的词汇，但是对方却好像完全掌握了节奏一般，猛地抬头将瞳孔中的景色尽数停驻。
　　「爆炸吧，神明大人！」
　　无数的被定格在空中的石油雨从中心的位置被点燃，火蛇像是超新星一般的炸出红色、蓝色与白色的光芒，光与热几乎将我们所立足的地方完全吞噬。
　　「还没有结束……」
　　如果是这么简单就能够干掉的东西的话，那就不能被称之为神了。
　　「啊……！」
　　随着火焰逐渐的熄灭，阿丁不禁叫出声来。也难怪，对于阿丁那样从小接受E国的宗教洗礼的人来说，直接面对着这样的画面应该会造成信仰的崩溃吧。
　　被大火洗去了包裹在身上的石油，「真神」大人终于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但是在那黑色液体的掩盖之下，是已经近乎露出白骨的腐肉和束缚于白骨之上天之锁。
　　千百年来，阿丁的民族所信奉的那个伟大的神明此刻赤裸裸的展示在了人们的面前，那绝非是什么高大威武的形象，而是垂死的是，腐化的，接近死亡姿态却不断的被绳索所牵引而不得不动作像是牵线木偶一般的悲哀存在。
　　就算再怎么说，也根本就不可能让神话时代已经死亡的神明在现世复活。即便是使用了原典级的术式，也不过是在形式上复原了神明的某种神威而已。然而眼前的「真神」虽然式微，但是却货真价实的能够感觉的到神格的存在。
　　也就是说，是被关进了用术式编制而成的特殊的冷冻室里的神明的活标本吧？
　　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样的神明，不要说被敌国，就算是被自己国家的信众们目击过一次也会导致信仰的崩坏。
　　「这就是真神降临的真正姿态么……确实是必须藏在箱子里才能够施展的术式啊。」
　　「怎么会这样……」
　　阿丁不可置信的跪在地上，那表情中充满着失望以及怀疑。
　　「真神大人，真神大人他……」
　　「这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神祗了……」
　　我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阿丁的头顶，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那个少年脆弱的颤抖。
　　「你所知道的那个神祗，是在千万年以前，人类还没有统治这片土地以前的那个神明。随着神话时代的落幕，那个神明也就此死去了。」
　　眼前这个苟延残喘下来的，不过是无法舍弃自己的子民，而被自己的信仰者所束缚起来的疯神而已。
　　「不，这连疯神都算不上了。」
　　我望着眼前不断的发出悲鸣的神祗，那悲凉的声音仿佛让人的灵魂也跟着发颤一般。在千年的禁锢之中，时间被无限制的拉长，由于特殊术式的影响逐渐的失去理智。力量的衰弱原本已经不足以维持如此庞大的实体，但是却像是被解刨的小白鼠一样用嵌线强制的拉扯开来。
　　「这只是你所认识的那个神明的幻影而已。」
　　我撒了谎，这么安慰着阿丁。
　　「如果不快点解决战斗的话，会丢真神大人的脸的。」
　　「……」
　　沉默。
　　即便是沉默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么简单的谎言根本就骗不过阿丁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你只要好好看着就就好了，由我来送他走上最后一程。」
　　袖口被轻轻的抓住。
　　「真的要杀掉么……真神大人？」
　　「就算是这样在把它封印回薛定谔的盒子里也只不过能够再撑两三百年而已，与其那样变成一锅腐化的恶意，还是现在处理掉的更好。不论是对我来说，还是对E国来说……」
　　没有理会少年的挽留，我从上衣中抽出钱夹，然后将深藏在夹层之中几乎从不动用的那张黑色卡片从中取出。
　　另一只手则将刚刚为止一直处于 Fake Blade Mode 的星之剑出力加到了最大，原本呈现出匕首状态的光刃此刻变成了细长的如武士刀一般的长刃。
　　Samurai Sword Mode——与伪刃模式不同的是，在这个状态下的星之剑不能产生远距离攻击的效果。但是，刀刃本身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会产生出最佳的近身攻击和闪避的策略，就像是有意识的妖刀一般反过来指挥身为主人的我的身体。
　　「睁大眼睛看着吧，我会让他恢复成为神的尊严的。三十亿奇迹——逆天人五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