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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家国论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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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难道当我们的工作是儿戏么?」
在我面前面露怒色拍着桌子大声喊叫着一点礼貌也没有的金发中年男人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名字叫什么……嗯,这并不是重点。我一点也没有兴趣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嘛,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可以对一切命令都逆来顺受的圣母,但是也绝对不是那种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会愤怒翻脸的人。而眼前的人让我所感到的不耐烦与愤怒却已经到了我甚至不想再和他说话的程度。
但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在时针已经指向凌晨3点钟的时间里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对我进行着说教……明明,他根本就没有说教我的资格。虽然名义上这次的随军行动中,我是作为境界线下的阿兰特历史学院代表出席,但是因为我个人的性格关系前后的交接工作都是田宇学姐在做的。
不过,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田宇竟然不在……
我之所以要这样被一个和我没有上下级关系的人教训,原因要追溯到两个小时以前。
那个时候——战俘营上方的结界破裂的时候——我刚刚入睡,虽然万分的不愿意从睡梦中醒过来。但是一想到既然警报会传到我这里来,那么意味着目前这篇营区中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即便是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当我看到营地内熊熊烈火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一沉。完全超出控制的火势已经将用来当作战俘营的临时活动板房完全笼罩,火苗不断的从尚未倾倒的建筑上冒出来。
「还愣着做什么?水呢?」
我怒喝身旁一个明显没有见过这样阵仗的新兵,对方哆哆嗦嗦的说了声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并不是他的上级。
「但是,水……不管用!」
稍远处的另一个穿着制服的家伙比刚刚的那个新兵更加冷静一些,他的手中拎着两个空桶,显然是刚刚验证了自己的话语。
「可恶……」
这样的水量根本就不够,临时板房根本没有配备防火设施,不然的话应当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等等,活动板房虽然没有设置防火设施,但是那是因为活动板房是采用完全阻燃的材料制成的,根本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处于燃烧状态。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不顾身边的士兵是否属于知道我身份的那些,直接唤出了术式在周身展开结界冲进了火场。
火场之内已经变成一片狼藉,我的结界虽然隔开了温度,但是却忽略了空气的不足,憋闷的感觉涌上来让我险些昏厥。用手指敲敲上衣口袋里的卡片,将自己的□□调整到内循环的状态。
如果有谁想要体验一下被关进微波炉中的老鼠的话,大概就是现在的感觉吧?明明热度已经隔开了,但是却仍然因为氧气的缺失和满眼的红光而感到身体燥热的不行。我凭着印象向少年所关押的房间走去,几近崩溃的战俘营里到处横着已经被烧成焦炭不辨人形的家伙。尽管我闻不到任何味道,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和鼻子以遏止那种反胃的冲动过。终于,到达了印象中少年所在的那个房间,房门似乎并没有打开的迹象。
但是当我用力上去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已经因为变形而无法打开。
努力冲撞了两次,眼见着火蛇就要将眼前的一切吞噬殆尽……不知是因为过热还是因为缺氧我的耳边似乎出现了来自少年求救的幻听。
情急之中的我从上衣口袋里抽出卡片。
「三百万奇迹!」
我将卡片从我面前并不存在的卡槽中刷过,眼前如地狱一般的火焰场景在我的双眼被卡片遮住的时候瞬间消失。当卡片划过的时候,所有的火焰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连刚刚那被烈火所包裹的灼热感与扭曲的空气都再无踪影,月影之下只剩下已经被烧成焦土的难民营。
我用力一踹,面前变形的门被我拽掉了一半。
屋内,空无一人。
「不要动!把手举起来!」
从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和枪械上膛的声音,刚刚使用了一个大型魔法的我稍稍有些疲劳只得乖乖的把手举了起来,之后我便被带到了这里来。
「所以说,我和这场火灾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来到这里之后,这是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我的身份也从火场现场的可疑人物变成了「来自军方高层不可透露身份的神秘人物」。但是可恶的是,在明明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眼前这位指挥官大人却仍然不打算放我回去睡觉……不,我其实本来没有打算回去睡觉的,毕竟阿丁失踪了——按照最开始发现的时间,在知道方向的情况下说不定还是可以追得上的——但是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而已。
「笨蛋!还有心思打瞌睡!」
中年指挥官再次用他那象征着教条主义与绝对权威的黑色橡胶鞭落在他自己的办公桌上,发出的巨大响声将我从几乎断片的状态拉了回来。
「所以才说你们这些什么历史学院的家伙,什么境界线下的家伙根本就是一群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浪费着国家的资源……」
「是是,辛苦了,请先稍等一下军官大人……」
我无视了中年男人打算继续纠缠下去的决心,手掌向着空中抓了抓,就像是舞台上的魔术师那样,手心里出现了一只闪耀着蓝色光芒的蝴蝶。不过即便是不仔细观察也会发现那个蝴蝶有着过多异常于生物的特性,与其说是一直有着亮蓝色光芒的蝴蝶,不如说是光芒本身被拘束成了蝴蝶的形状在空中舞动着。
「唔唔……」我装模作样的听着来自式神的调查结果,「哦……?原来如此,是柴油么……嗯,那么机车库那边呢?少了一辆……果然是这样么?」
原本用阻热阻燃材料构建的临时板房就根本不可能产生这么大规模的火灾,在看到阿丁的房间空无一人之后我就几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从灾后现场的调查结果来看,整个建筑物里被仔细的涂上了一层柴油,而且从战俘营的残骸来看,柴油的分布十分均匀……这样的工程量,可不是偷偷摸摸的能够进行的了的事情。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有阿丁的能力的话,就可以办到了。柴油的来源也已经搞清楚了,这个营地的油库少了一大半,虽然看守物资库的人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出入……同样的,阿丁根本不需要顾虑这些境界线上的士兵们。
啊,这么说来……果然是我的错么?一想到这里就感到额头一阵抽痛,也许我应该庆幸的是田宇学姐现在不在这里,不然的话她大概会加入眼前这个牢骚鬼的一边吧。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动机呢?
「罗皓峰教授,你是在挑衅军方么?」
因为持续无视的关系,刚才开始就喋喋不休的军官大叔。
「不,这话应该反过来说才对吧?」
我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毕竟……剩下的睡眠时间不多了,我还希望能够在明天早上太阳一升起就出发去寻找阿丁的下落。因此,在这个时候不得不铤而走险一下。
「指挥官大人才是,请不要挑衅阿兰特历史学院的底线好么?」
「哼!?」
不出我所料的,对方没有意料到我竟然会出言反抗,因此陷入了更加愤怒的状态。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嘴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模样活像是我所见过的某个喜剧电影演员——我从来不知道现实中竟然真的有人能露出如此夸张的表情。
「从刚才的报告来看,军方对这次的行动应该有所隐瞒吧?从我这边看到的消息来看,在E国交战的过程中成为俘虏的敌方魔法师似乎只有阿丁一个……」
「是这样没错,那又如何?阿丁不是你亲自带过来的么?我这边的调查结果可是说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叫阿丁的来历不明的人导致的这场火灾。」
「不是有可能,确实是阿丁做的。」我替对方做出了结论,但是并没有给对方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的时间,「但是,阿丁的动机是什么呢?难道你不好奇么?」
「动机?」男人瞪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管敌人的动机?他能有什么样的动机?」
「呵呵~」为了更进一步的激怒对方,我轻轻笑了笑,「没想到会从这场战争的最高指挥官那里听到这样的话。应该说意料之外呢还是说情理之中?指挥官先生,您不觉得您失言了么?在战场上,敌方的一举一动都应当是有明确目的的,没有动机的行动是不可能的。」
「唔……」
一时的语塞给了我进一步追击的机会。
「实不相瞒,阿丁关在普通的战俘营其实是我的失误。对方的水平的话……你也看到我手上的伤口了。」我挥了挥仍然缠着绷带的手臂,然后毫不留情面的说,「嘛,如果说我一个人就能打赢这场你们打了两个月的战争的话,那么阿丁在一个晚上端掉这个Y国主力休养的后方大本营是没问题的,一个人。」
「嘶……」
「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这么做,目标只是精妙的将火势控制在了战俘营里……你说这是为什么呢?指挥官大人~」
「我怎么知道,这个肯定是对方的阴谋,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的过失才引起的战损。而且这样一来,我们的国际声誉……对,他肯定是为了栽赃给我们。E国已经完了,别说是那个小鬼了,就算是有你这样的魔法师在E国也不可能翻盘,他肯定是为了咬我们一口……」
指挥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原因是我用力的拍在了桌子上——就像是他之前说话时对我做的那样——桌子在压缩术式的加持攻击之下碎成两段从中间塌陷下去。
「请不要展示您的无知了,如果我现在倒戈到E国的话,Y国本土能不能守得住都是一回事,指挥官先生。」
嘛,前提是如果Y国没有阿兰特历史学院这个境界线下组织存在的话。当然,这一点眼前的军官室不知道的。
「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所收到的材料中,阁下的密级应当是3级没错吧?」
在Y国政府与阿兰特历史学院所达成的协议中,包含一项保证神秘学不会被政府人员以政治权利为由侵犯的协议,在这之中将Y国的国民分为了五个等级。从最低的五级——一般民众,如果他们无意中知道了魔法、神秘之类的事情,必须要进行记忆操作——到最高的一级——即阿兰特历史学院的学员或教师。
一般的政府和军队成员为二级,在遵守保密协议的前提下可以不被消除有关于魔法的记忆。眼前的这位军官因为也算是个头目的关系,因此在密级上市三级——被阿兰特历史学院视为可合作的对象,在一定限度内可得知有关于魔法的事情,但不允许主动进行神秘学的研究。
「但是,难道说在俘虏营里还有我所不知道的魔法师存在么?」
「……」
在我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对方那灰绿色的眼睛稍稍移开了一毫米,虽然仅仅只有那么一瞬,但是却让这个拥有着高大身躯男性体征的中年军官的气势大减。
「如果,我是说如果……Y国其实并不是没有境界线下机构的——这个猜测也不过分吧?你也看到阿丁的实力了——而之所以没有发现是因为你们在交战的时候隐瞒了一些什么,用来做自己的研究的话……」
我眯起眼睛,如蛇一般的盯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壮汉。其实我手里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摆出这种姿态也全都是靠运气。但是阿兰特历史学院之所以要派我这个院长级的人来随军这次的战役,我也能够猜到一点点端倪……毕竟,E国是曾经诞生过原典的国家,在这片土地上曾经诞生过无数伟大的魔法师,虽然近代因为政治、战乱和境界线上科技发展的原因已经逐渐失去了过去的那种辉煌,但是如果真的有残留下来的境界线下部队的话,那么损失将是重大的。
一方面,是Y国军队的伤亡损失;另一方面,是阿兰特历史学院作为境界线下机构在Y国对神秘学的控制力。
大致上,读到这里大家也应该已经发觉了才对。从本质上来说,阿兰特历史学院和之前我所生活的国家中的「组织」是同一个类型的机构。虽然在具体的策略上有非常巨大的出入,但是总体来说,他们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个……
避免历史的车轮向前滚动。
「这种指责,请问罗皓峰先生有证据么?」
证据就是你会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二字啦,你这个笨蛋!
「没有哦~」我笑了笑,「不过,我接下去的两天会在E国全国境内进行一次搜索,希望不要受到军方的任何阻挠才好,不然的话……」
「你这样做我们会很为难的,虽然你是阿兰特历史学院过来的随军使,但是作为指挥官我不能在军事行动上无限度的信任你的行为。尤其是,你还那么轻易的就将敌方的魔法师带回军营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想不相信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原本也不是Y国人,这会给Y国带来什么风险也不是我的事情。」
「你……」
「我和你不一样哦,指挥官先生。」我没有让他继续把那些冠冕堂皇的高高在上的教条搬出来,「我是自由的,在从原来的国家来到Y国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我可以自由的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了。阿兰特历史学院也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向我发出了聘任函而已,我并非依靠着Y国的『系统』而活,即便是加入了『阿兰特历史学院』也不意味着是这个系统的必要元素。我并非为这个国家而活着,反过来说这个国家是因为我而存在的,不是么?」
「罗皓峰教授,你是在蔑视Y国的国威么?」
好可怕好可怕,军官先生不再虚张声势或是故作气场,露出了如军人一般敌意的眼神。
「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啦,我现在关心的是阿丁那孩子在什么地方,仅此而已。」
我转过身去,不与那恐怖的表情相对,就像是好像没有闻到空气中危险的味道一般故作轻松的说道。
「如果因此而冒犯到Y国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如果你不随便插手的话,我顺手帮忙把E国的残余势力清理干净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想对于指挥官先生来说,做出明智的判断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是打算背叛Y国的利益么?」
身后传来了愈发冷彻的声音,我似乎听到了轻轻的金属撞击声,那个……难道是在上膛么?
「我以为Y国和C国不一样,是一个更加注重个人的地方。」
「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是一个军人。」
「说的很好,我听说Y国军人的死亡抚慰金上升了?」
在枪管对上我的眼睛之前,我的刀子已经与0.01毫米切入了中年男性颈间的皮肤,血液顺着匕首上的饮血槽留了下来。
「看来,罗皓峰教授您势在必得呢?」
我笑了笑,收回匕首,刀刃在离开对方的瞬间,一道细小的白光将那伤口抹平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