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恋死论(里)6 ...
-
愛。
关于这个字的认知,我仅有的知识来源于字典上的定义和写法,抽象的文字后面所代表的意义,性状也好,爱情和友情的边界也好我都不甚了解。
只是从字型上来解释,愛,大概是一种会让人觉得有如猫爪在心脏上挠一样烦躁感的友情吧?
对于我来说——一个年纪上不算大的兽人来说——并不存在这种状态,如果是有无论如何想要出手的友情的话,就会从友情发展成拥有实质关系的状态,无论这种出手是指食欲上的还是□□上的。
原因很简单,对于兽人来说有两种欲望会贯穿我们生命的全部,一种是食欲另一种是□□。
兽人之间很少隐藏这两种欲望,在我们的世界中也不认为人类的含蓄会带来什么益处。人类只是因为自身的原因而软弱而已,即便是封建家族以血脉为原因特意的用仪式和宗法保持优势部族的近亲繁殖,也并没有为人类带来更多的优势。
那么既然如此,为何要将□□包裹在厚重的利益之中呢?
无法理解。
在我看来,爱就是那种多余的东西,因为理解不了而不去追求。
但是,罗皓峰是个特别的存在。
之前也说过,我族并不会对食物或者是伴侣抱有敬意,基本上是想要下手的时候就立刻下手,如果不能得逞就轻易放弃的潇洒类型。但是,这个法则在罗皓峰这里受到了挑战。
我无法对罗皓峰轻易出手,这并非是因为我作为族之异类诞生出了爱这种多余的情感,也不是因为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拥有着身为白神的我所不能及的力量。
而是因为他对我来说是重要的饵食,如果不是由他自愿的为我献上他的生命的话,那么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因此,对我而言,仿佛是人为塑造而成的一样,我扮演着和罗皓峰友情以上的状态,不得不长年隐忍着自己的欲望摆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如果用人类社会来比较的话,就好像是旧时代的时候,被父母指腹为婚的彼此之间的那种关系一般。嘛,立场相反就是了。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在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有着和所有人一样的反应。让人类主动的献上生命,那不就是像是让猪或者鸡鸭之类的动物在火腿肠和熟食制品广告中那样手举同伴的尸体向人类推销一样么?
但是家中的长辈们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这个任务的难度,又或者是他们从来没有真的想让我继承白家。
“总而言之,先要让对方放松警惕。”
抱着这样的想法,还是刚刚接触外界的我尝试着和同样处于幼年期的名为罗皓峰的人类相接触。
稍微尝试了一下之后,与人类的沟通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毕竟如果以人类的姿态和人类的语言来接触的话,人类的敌意会意外的降低。
不如说,因为兽人在人类中各项条件都比较突出,人类会或多或少的对这样的我抱有好感。这个时候只要稍稍的表露出善意的话,成为朋友并不是一件难事。
况且,我作为半兽人而言,对人类抱有不可抑制的冲动一个月也只有一次左右,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类的模样,不紧不慢的接近,终于和罗皓峰成为了朋友。
但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已经顺利的成为了朋友。如果某一天我认真的对罗皓峰说:“拜托了,请让我把你吃掉吧。”也是不可能的。
我和罗皓峰之间的友谊是建立在虚伪的欺骗的基础上的,这个欺骗的前提就是在很多时候我并不真正的理解人类的行为,我只是学着人类的模样做出应有的反应而已,因为可以比人类学的更像的缘故,所以在罗皓峰的眼中我大概会是相当完美的角色吧。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欺骗的基础上,关于欺骗,无论在人类的社会中还是在兽人的社会中都是无法被容忍的事情。
我并不知道罗皓峰是如何看待我的,但是当罗皓峰在我遭到袭击的瞬间舍身相救,我第一次意识到了如何让一个人类为他人牺牲自己。
那就是爱吧?
那种我所不能理解的情感。
我坐在地上,抱着双手扭曲成不自然的曲线,手臂因为在地面上徒手接住从7层坠落的我而变得血肉模糊,刚刚还在惨烈的叫嚷着疼痛的罗皓峰此刻已经只能在我的怀中不断的颤抖,进入了失血和极度恐慌所造成的失神状态中。
明明知道用双手接住从那个高度下掉落的我,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比我还要糟糕,但是他还是冲了上来。在掉落的瞬间,我的余光甚至没有捕捉到他有一丝的迟疑,几乎是在注意到我的瞬间就奔跑了起来。
明明体育课一直不及格的,但是在那个瞬间却超出了他一直以来跑步的最高成绩,因此不仅连双臂,腿上的肌肉也有所拉伤。
明明平时胆子那么小,连抽血的时候都会面色发青的,现在看到我平安无事却无顾与自己身上的血液而强挤出笑容。
明明那个时候是满月,而且罗皓峰满身是血的躺在我的怀里,但是我却完全下不了手。
简直就像是身体中生长出了「想要吃」和「想要做」以外的一种欲望一般的,抑制了我的冲动。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鼓掌的声音,大概是到刚才为止还一直试图将我抹销掉的本家的亲戚。隐藏在黑暗的影子之中,讽刺的笑着。
「恭喜你啊,成功的让『饵食』为你献身,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得不遵守之前定下的游戏规则了。」
说的也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顺利的接下白家的家主地位,即便是已经失去了白神能力的情况下。
但是,在那个时刻我却无法思考之后的事情,而是立刻联系了救护车,罗皓峰也因此而获救。
自己究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而错过了继承家业的机会,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
「那是一场意外。」
在面对本家会议的质询时,我这么说。
「我和他是朋友没错,但是并没有到达他会主动为我献出生命的地步。人类的理解能力在紧张的时候会受到干扰,饵食在当时并不一定真正的了解到了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而先行做出了行动。我想,长辈们也不会认可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吧。」
虽然说是解释,但是其实只是狡辩而已,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不能动用家族的关系为罗皓峰进行治疗了。
那样的伤,会留下终身残疾吧……一般来说。
「既然如此,那么何必执意花这么大的精力为他治疗?『饵食』的话,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只要重新选一个……」
本家会这么想是当然的,毕竟这场试炼本身就是属于我的试炼,只要能够证明我足以在人类的社会中成功的伪装那么对象是谁其实根本没有关系。
「不,这个『饵食』已经几乎到了可以成功的地步了,如果重新选择一个的话,我认为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本家最终认同了我的解释,并采纳了我将罗皓峰送至国外治疗的建议。
「但是这样的话,那小子不是在用本家的钱卖人情给『饵食』么?这样也不公平吧?」
这样的声音从来没有断过,但是我从不反驳,不如说我自己也用这样得而理由欺骗着自己。
「我是为了试炼才选择这样的。」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又要重头开始做起了。」
「对啊,我怎么可能会对人类抱有感情呢?」
这样自我坚信着,这样自我安慰着,这样自我欺骗着。
一直到今天为止,这样的谎言也不断的重复着。
「诶……你有什么事要说么?你的视线真是太恶心了……」
罗皓峰大概是实在忍无可忍了,从书桌前把头抬了起来,面带嫌弃问向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看的我。
如果一般的话,我大概会说「因为饿了,所以才一直盯着看的」这样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糊弄过去。
但是,今天是不同的。
我站起身来,走到罗皓峰的身边,他似乎也从我的表情中读到了一丝与以往不同的严肃,因而眼神中露出些许恐惧。
我伸出一只手,将一只手放在罗皓峰的额头上——其实如果是专业的魔法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个动作,不过对于兽人来说,直接的接触还是必要的——罗皓峰虽然闭了一下眼睛,但是却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样子,大概是觉得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说的也是,我怎么可能伤害他呢?
接着,我用密语说出了暗示。
「憎恨我吧,敌视我吧,从我的身边逃走吧,逃到学校的外面去吧,不要再和我来往。」
罗皓峰双瞳稍稍的涣散,几乎没有挣扎的放弃了抵抗,重新聚焦的双眸中充满着如本家中长辈一样的纯粹的厌恶。
身体僵硬的站起了身,向着宿舍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
罗皓峰停下脚步,斜着脑袋,鄙视的目光越过肩膀投向我的方向。
「退宿。」
你看,人类之间的所谓友谊在力量的面前是多么脆弱不堪,我怎么可能会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