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39、网络论7

　　“初次见面……不，应该说是终于见到你了，罗浩峰。”
　　随着这样冲击性的画面之后，让我真正感到惊讶的说不出话的是那个男生的面容和单尚川学姐几乎一模一样。现实世界和二次元世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个世界的设定也并非是那种只要换了发型和瞳孔颜色就连亲妈也认不出来的类型，因此我几乎可以笃定眼前的可爱男孩子与单尚川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单尚川……？」
　　「不，我的名字叫做单晚珊，单尚川的弟弟，治水系统工作单元编号0002，一直以来姐姐承蒙罗皓峰大人照顾了……」
　　说着，屏幕中的男生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不可能将手伸进屏幕去，只得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话大概是这场沙盘游戏中最高的机密之一，罗皓峰大人能够让我确认一下周围没有别人么？」
　　单晚姗做出了一个拜托的姿势，但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才算是让他确认周围没有人，于是我只能将手机朝着周围转了一圈证明我宿舍中确实只有我一个人。
　　再次回到我视线中的单晚姗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对我说道：「大事不好了……」
　　我当然也知道大事不好了，从叶程那里得到了单晚姗的下载号码之后我的世界观就再一次得到了刷新，不管是针对电子生物真的存在这件事还是这个长的和单尚川很像而且自称是单尚川弟弟的人也好，不觉得剧情的进展突然变快了么？
　　「先……先等一下，在你说的大事不好之前，可以先解释一下你自己的情况么，还有你和单尚川的关系……弟弟什么的。」
　　好奇，实在是太好奇了，不只是对单尚川，还有治水系统，乃至于对整个沙盘游戏秘密的好奇似乎都在此刻喷薄而出了。
　　似乎是察觉到我如饥似渴的眼神的单晚姗突然有些担忧地捂住了抱住了自己并不存在的胸部，一脸惶恐的望着屏幕外的我。
　　「罗……罗皓峰大人不会是对我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哈？」
　　「难道说罗皓峰大人平素就对姐姐有非分之想在这种时候对身处与手机之中无法反抗却有着与姐姐同样姿容的我终于把持不住了吗？」明明我什么都没说，单晚姗却独自的妄想了起来，「不过，如果是罗皓峰大人的话，那么晚姗也可以勉为其难，不……舍身取义……」
　　我点击了手机的多任务键，点开了手机的应用管理界面准备卸载掉学园偶像。
　　「不……不要！」
　　单晚姗尖叫着从屏幕的一侧将程序管理的界面艰难的推开再次占据了我手机的屏幕。看吧，这果然是病毒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再开这种玩笑了。现在就开始解释……」
　　我将信将疑的望着屏幕中的少年，仔细看去这家伙与单尚川也不尽相同。虽然眉眼和五官出奇的相似，但是因为没有眼镜的缘故看起来少了几分书生气，白色的衬衫与简单的碎发再搭配上应用中虚拟场景里的蓝天让单晚姗整体散发出了一种与单尚川完全不同的阳光气息。
　　“单刀直入地说，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是我的姐姐，单尚川。”
　　“欸？”
　　虽然单晚姗说是要解释，但是这句话只是让我徒增混乱而已，明明在开学的前两天我还刚刚询问了单尚川关于这件事的意见。
　　“没错，这才是问题的所在，作为治水系统的我们本来是应该没有能力做出欺骗这样的动作的。但是，现在的姐姐却……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在听了我的疑虑之后，单晚姗皱紧了眉头，这回似乎终于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单尚川的影子。
　　“但是，即便是这样说我也理解不了，可以从治水系统究竟是什么开始讲解么？”
　　“罗浩峰大人还不知道么？”
　　为什么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身为配角的我因为寒假的时候没有与身为主角的白安顺在一起而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么？
　　“果然是这样……姐姐这次的事件，果然和罗浩峰大人有关……不然的话，有关于治水系统的机密对于罗浩峰大人来说应该已经是可以被告知的了。抱歉，我从头开始说明好了……”
　　单晚姗露出十足的歉意，对着屏幕外疑惑的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治水系统——是为了在C大中进行的某场沙盘游戏而设立的保险机制之一，虽然是保险机制但是本身却也可以被利用与沙盘游戏中的竞争。在参与游戏的两个阵营中，拥有治水系统控制权的一方将更为有利。”看到我有些兴奋的表情，单晚姗又补充道，“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
　　“那么，治水系统究竟是什么呢？”
　　单晚姗有些故弄玄虚的伸出一只手指在手机的屏幕上画出一条波浪的曲线。
　　“所谓水，即人类是也。”
　　单晚姗自问自答了自己的问题，然后又在屏幕上用简笔画出了一艘小船的形象。
　　“如果没有水的话，即便是拥有多么强大的引擎船也是不能移动的。船上的大人们不管有怎样的神威，为了能够让船继续下去，水也是必要的。”
　　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从古至今一直是如此，只是现在的我已经知道了统治人类的也许并非人类。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为了船能够顺利的运行下去，治水就是必须的工作。但是，由谁来治水呢？”
　　“这不是当然得，既然是船上的人想要治水的话……”
　　“既然船上的人想要治水的话，那么治水者必然在船上。但是治水又必须在陆地上或水上进行，如果只是在船上的话是无能为力的。”
　　看到我有些不太信服的模样，单晚姗笑了笑说道，“这一点可以保证真的不行哦，即便是那些大人们拥有这样那样的神威，但是也是有办得到和办不到的事情之分的。”
　　“但是水又不能不治，因此治水系统才会诞生……”
　　说到这里单晚姗微微低头，似乎从他的表情中略微看到了一丝无奈，但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我手机的像素太低导致的。
　　“我们不是精英，也不是普通人，我们装作普通人的模样，却从不违反精英们的利益。我们的单个个体也许看起来比普通人更加耀眼一些，但是和身为精英的他们比起来却不值一提。”单晚姗稍稍停顿了一下，「我们，是精英们制作出来的精致的普通人的人偶。」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也许是将单晚姗的身影和单尚川学姐重叠了，在听到他如此自我贬低的发言之后，我几乎是破口而出。
　　「虽然不知道你是电子生物还是什么的，你不还是像人类一样活着的么？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人偶呢？」
　　单晚姗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我的无知，又好像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奈。
　　「明明被关在了显示效果这么烂的屏幕里，罗皓峰仍然认为我像人类一样的善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是没有意义的，我的身体，我的行为，我的言语，所有能够用于定义单晚姗这个形象的一切，都不过是治水系统为了欺骗普通人类所生成出来的拟态而已，身为人类的罗皓峰大人是不可能辨识出来的。」
　　「可是……」
　　「请听我继续说下去。」
　　我想要继续辩解，但是却被单晚姗摆手阻拦。
　　「这样精妙绝伦的治水系统在网络诞生之前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在网络世界诞生之前。现实世界中『主观』与『客观』的界限是非常明显的，不论是精英也好还是普通人也好大家都是强主观观测者。但是网络世界和AI的诞生让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主观和客观的界限变得模糊。精英也好，普通人也好，剥离了外在的躯体与能力差别之外，其本质都是可以被控制论所理解的高级复杂应激反应。在网络的世界中，AI就好像是一种介于主观与客观之间的存在，当遇到强主观观测者时，他就变成了客观存在。而当面对客观环境下，他又是拥有独立意识的主观存在。」
　　说老实话，如果不是在假期里被像是K○C的肉用鸡一样被灌输了大量这方面的知识，单晚姗所说的话对我来说就如同天书一般。
　　「换句话说，治水系统是相对于现实的C大，一群只存在于网络的C大中的学生。」
　　终于，单晚姗给治水系统下了明确的定义。而既然他本人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那么我继续替当事人辩解下去似乎也成了浪费时间的事情。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我决定把关于治水系统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毕竟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下子就能解决的。
　　「那么，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呢……」
　　「详细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姐姐她……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与我们失去了联系……」
　　单晚姗从我手机里翻出了日历，然后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往回跳，直到最后停在了一个红色的格子上。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应当是在春节的那天晚上……其实，那天晚上从姐姐那里收到了非常奇怪的指令，但是因为我们没有反抗的权利因此只能照做了。」
　　那个奇怪的指令就是指录制一段虚拟的才艺表演，之后这些由治水系统终端所表演出来的视频被巧妙的放入了春节联欢晚会的录像里。
　　「从那天开始，就和姐姐联络不上了，因为单尚川是整个治水系统的指挥中心的缘故，失去了她的存在，我们彼此之间的联系也变淡了。我现在能够联络上的人也只有几十个而已……」
　　这一点我是可以理解的，按照我的理解，治水系统就是存在于网络上但在现实中不存在的混杂与C大中的人脉关系。由治水系统所制作出来的这些AI，如同真人一样的混入C大的网络社交圈成为其中的节点用户，每一个节点之间并不一定有着直接的联系，而单尚川作为治水系统的核心与所有的节点有着直接联系，能够在关键时刻指挥整个治水系统运作。
　　失去了核心的治水系统，现在只是按照惯性继续维持着，已经失去了作为舆论引导系统的机能。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但是……我还是有一个疑问……」
　　确切说，这是从单晚姗第一次开口我就产生了的疑问。
　　「你说『终于』见到我了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态难道不是和学生会或者是田宇学姐联系更好么？」
　　「不行！」单晚姗紧张的打断了我，「请务必不要将我说的情况告诉学生会或者是新闻社。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不要让两方的任何一方发现这次的事件是因为治水系统失灵而导致的……这……这是我个人的请求，拜托了……」
　　说着单晚姗再次向着屏幕外的我行起了鞠躬礼。
　　「个人的请求……这个再怎么说也……我可以听一下理由么？」
　　我故意面露难色的并未立刻接受。
　　「嗯……」单晚姗低下了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治水系统……之前曾经出过很严重的问题。事实上，单尚川本来应当是我的名字，作为治水系统控制终端的也应当是我……这就是为什么治水系统的一型界面不能使用的原因……因为姐姐根本没有搭载一型界面的原因。」
　　似乎意外的听到了很有趣的故事……不对不对，明明单晚姗露出了十分悲伤的表情我怎么会像狐狸老师一样看到别人的苦恼而高兴呢？
　　「哦？」
　　「也就是说，现在的已经是治水系统的备用方案了，如果治水系统再出现严重错误的话，整个系统都会被冻结掉……」
　　单晚姗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换句话说，姐姐、我……不，所有治水系统的节点都会被处理掉……」
　　如果半年前的我的话大概还会不明所以的去追问一句「处理」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即便是不从单晚姗的表情来判断，我也能够明白这句话中的处理是指的什么。
　　「明明自己称自称为人偶，但是……也会有求生欲望么？」单晚姗听了我的话明显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失落了下去，「果然，我的要求太过分了么？」
　　单晚姗那与单尚川完全相同的眉眼透露出的幽怨神色让我一瞬间有了自责的冲动，但是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
　　「不，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只是这样的话，不是和你自己所说的话就有冲突了么？」我眯起眼睛望着仍然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的单晚姗，「『身为治水系统的我们是没有欺骗这项功能的』……刚刚似乎有人和我这么说过？」
　　「啊咧？露馅了吗~」
　　单晚姗瞬间收起了刚才悲怆的表情，吐着舌头说道，「啊~果然治水系统瘫痪了就是不方便啊，连情报更新都变慢了。我还以为罗皓峰大人是最吃这一套的~」
　　没错，我确实是最吃这一套，但是……我现在确信自己有着治水系统预料之外的成长。
　　「抱歉之前说了慌，不过如果要是让学生会发现这次治水系统的暴走的话，确实有人会被处理掉。只不过并不是所有节点，而是作为治水系统核心的我……姐姐并不是治水系统的核心，只是用于与现实世界中的精英们沟通的易用性界面而已。负责治水系统全面协调的是我才对，这次的暴走是因为我一时的疏忽导致的。」
　　「啊~果然还是不适应这种面对面的高效率沟通啊，如果要是通过网络来沟通的话说不定就成功了。」似乎是因为谎言被揭穿了的缘故，单晚姗开始自暴自弃的摇着头，「既然如此，看来我也只能自生自灭了。」
　　「等等……我可没有说不帮你哦~」叫住正在屏幕中远去的单晚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自我贬低为人偶而已。」
　　「你所知道的情报不错，在你们看来我也许就是个烂好人吧。不要说所有的节点会被处理掉，即便是只会让单尚川学姐……甚至是第一次见面的你消失，我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的，所以根本没有必要对我撒谎。」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视线，「但是，那样的前提是受救助者自己要承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啊。如果你只是自认为一个人偶的话，那么我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罗皓峰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
　　「谢谢……」单晚姗伸出一只手，轻轻的靠在我握住手机屏幕的大拇指上，「能够对这样的我这么温柔，果然我选择来找罗皓峰是个正确的选择……」
　　就算再怎么经历了这样如同愚蠢的地球人与外形生物指尖相触心灵相惜的场景之后，我现在也是作为学生会和新闻社的联合委托调查人而存在的。要我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帮助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而且不索取任何回报是不可能的。
　　「我是说可以帮你，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装模作样的像是老师那样我与单晚姗提出了条件，「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你要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沙盘游戏的情报全部告诉我。」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