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38、网络论6

　　「给A企业做个空……」
　　「诶……但是A企业目前的涨势很明显啊？」
　　「嗯，但是最多再撑10分钟吧。」
　　「哈？」
　　我把脑袋从黑色的电脑荧幕前抬起来惊讶的望着叶程，而后者则优哉游哉的看着自己的手机。
　　「10分钟之后股价会跳水的。」
　　「老师可不要骗我啊，我现在可运转的资金可不多。」
　　如果在这里做空失败的话，那就不只是从股市上扫地出门那么简单了，连明天的早餐吃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让你做你就做就是了……」
　　叶程有些不耐烦的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然后走到了我的笔电旁边仿佛监督着我一样。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几乎是我刚刚完成卖空A企业的曲线就立刻开始大幅度的下跌。
　　「你看，我说了吧~」
　　「为什么……老师会知道？」
　　「先不管那个，先赶紧挂单……嗯，大概挂这个数吧……」
　　「卖？」
　　我看着计算器上那个低的不能再低的数字有些疑惑。
　　「笨蛋，当然是买！」
　　「怎么可能……」
　　就算是A企业开始跌了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跌这么多，而叶程老师给我的数字要比原本那个企业的单股数字低了90%以上。
　　「啧……快一点，不然的话就来不及了。」
　　叶程似乎无意做更多的解释，督促着我按照他的指示继续做。这次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不过在30分钟之后我账户里的钱确确实实被划走了，而手里多了将近10倍于之前我手里的A企业股票。
　　「好厉害……」
　　我不禁惊叹，「这样，只要等他涨到原本的数字的话……」
　　「不，挂这个数。」
　　叶程递过来的是一个相当于A企业股价最初40%左右的价格。
　　「诶……为什么？我觉得A企业的股票未来应该能够继续反弹啊，难得在这个低点进入的话……」
　　「A企业的股票确实会反弹没错，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在低点重新入了。但是……」叶程笑了笑，「也就反弹到这个数字了吧，至少未来三年内不会再回到1小时前的那个价格了，A企业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这么说……这份做空报告是真的？」
　　在等待股价下落到最低点的半个小时里我从网上搜索到了那个企业的做空报告，是通过一个匿名机构泄露出来的，而最一开始传播信息的人是金融社交网络上一个叫做一叶扁舟的用户。
　　斜眼看着叶程老狐狸沾沾自喜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戳穿的比较好。
　　现在的我，正在用自己唯一的本钱向叶程学习如何进行金融交易……简单一点说就是炒股票，虽然我并不知道这对于修行来说有什么帮助，但是叶程还是坚持让我这么做。不过，我并没有叶程老师那样天然的对物质进行金钱化回收的能力，因此仅仅是作为自保而言，资本的积累还是十分重要的。
　　「请你自己判断……」
　　叶程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是大致浏览过之后确实还是可信的。
　　「一半一半？」
　　「回答正确。」
　　「但是，既然只有一半是正确的话，为什么股价能够回弹到40%呢？」
　　按照叶程老师如同在钢索上玩特技一般的性格，怎么也应该是多估计一些60%左右才对。
　　「不，一半一半是没错，但是其实重要的还是这个企业本身的所有者的态度。如果这个企业对所有者来说很重要的话，那么即便是回弹到70%也有可能。但是这个企业……」
　　我迅速的查了一下A企业的CEO和董事构成，XX资本……原来如此。
　　「A企业原本就是由谎言构筑的企业，上市之后对投资方的意义就不大了，我之所以认为他还会反弹……是因为这个财团为了以后能够继续这么干大概不会让A企业退市，而40%的价格对于这个财团来说是不费力又比较好看的价格。」
　　由谎言所构筑，由谎言所击溃，上百亿美元的虚拟的王国在几个月之内建成又在几个小时内被摧毁。上百亿美元，如果折算成人类的价值，那大概是多少人的生命呢？我并不知道。
　　我和叶程老师不一样，并没有天生的就能看到世间一切物质包括人类价值的能力。在他的眼里，黑色电脑荧幕上跳动的红色和绿色的数字又究竟是什么呢？
　　「怎么了？」
　　直到叶程发问我才发现自己有些走神了。
　　「不……没什么……」
　　「说吧，最近学校里似乎有些出奇的安静，是不是你们这群小鬼们又在瞒着做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一点也不有趣！我虽然想这么说，但是后来了想叶程的趣味，现在我所面临的困境应该就是他的乐趣才对。
　　「我……」
　　「罗皓峰有没有装学园偶像那个应用？」
　　「诶？」
　　就在我想要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老狐狸居然主动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老师也知道这款App么？」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已经在学校里这么流行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原来已经流行到老师的层面了嘛……一想到这里我就感到一阵胃疼，究竟该怎么和学姐还有白安顺交代啊！
　　「其实我倒是对这个App有些兴趣，但是因为没有学生学号所以没法安装……」
　　「实在是太好了……」
　　「嗯？」
　　叶程轻挑眉毛。
　　「不，没什么……」
　　「所以我就在想，直接输入别的学生的学号会怎么样……」
　　「！？」
　　我惊讶的看着叶程，下意识的问道，「老师，你不会……拿这个当作生意来做了吧……」
　　「呵呵~」
　　果然是这样啊！！
　　叶程不以为意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质的列表，是全校3000名学生所有人学号对应的学园偶像类型。有帅气爽朗型的男生，也有温柔型的女生，运动系的女汉子等等，所有的类型都被标好了价格，后面跟着对应的学号。
　　「这简直就像是……」
　　「人口贩子~」叶程笑了笑，「不过这些可不是人类，只是一堆数据。还是说即便如此你也要悲天悯人一番么？」
　　不，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去反驳什么了。
　　「但是，这个果然很奇怪吧？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居然会流行起来……」
　　「理由很简单……和大多数的网络产品一样也是因为寂寞而生的东西罢了～如果再年轻个十岁左右的话，大概我也会沉迷其中……」
　　「寂寞……」
　　「没错，寂寞可是非常强大的力量哦。」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中经历了很长时间不得不团队合作才能满足最基本生存的时期——其实现在也是这样——所以人类从基因上来讲就是不得不与他人产生联系的动物。现在的网络是如此的发达，以至于让人们能够不面对面也进行社会分工与合作……」
　　「但是？」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人类的寂寞是不会满足的，深深烙印于基因中的与人交流与人亲近的本能会让人们陷入疯狂的寂寞之中。好在现在网络是如此发达，只要寂寞了的话上网就可以解决了。」
　　「诶？这么说来不是产生悖论了么？」
　　「没错哦，确实是悖论，为什么会有人沉迷于网络而彻底失去对现实世界的兴趣呢？就是因为已经一刻离不开网络了，不然就会死掉。」
　　因为寂寞而死掉，那个人是兔子吗？
　　「我是的可不是玩笑哦，网络并没有让信息变得更加透明，反而是让信息变得更加不对等了。虽然公众信息传播的更快，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想要虚构什么东西变得更容易。我们总是从网络上获取最完美的部分，那些不好的部分我们可以忽略，反正在网上取消关注又不用花钱。对于那些利用网络将自己所包裹起来的人来说，大概与我们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来说所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吧——生于网络中，长于网络中，成为网络世界的一部分。」
　　「人类呢，第一位的需求其实是欲望，而精神的欲望比物质的欲望更为可怕。这样说来有些奇怪，因为人不吃饭就会死掉，但是这并不是人与一般动物的明显区别。因为一般动物也要吃饭睡觉才能活下去不是么？但是，精神上的欲望可是人类所特有的。」
　　「欲望吗……」
　　这让我不禁想起某个因为陌生人异□□友而迅速蹿红的手机应用，自那个应用流行起来之后业界似乎也总结出了不能约炮的社交都是耍流氓这样的歪理。这些改足以证明老师所说的是正确的……但是，总觉得却并不因为这样而感到高兴。
　　「人类会因为网络而连接的更加紧密，但是另一方面人类却也因为网络而变得更加疏远。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越来越接近了吧……」
　　叶程似乎也难得拿不准注意的样子有些踌躇。
　　「老师认为有一天，会出现缸中之脑的未来么？」
　　「当然～」
　　叶程回答的十分干脆。
　　「就以A企業來說吧，为什么这些会想要进入社交网络市场呢？」
　　「是因为社交网络市场的利益巨大～？」
　　「没错，社交网络已经不在是现实中社交的延伸而是直接代替了现实中社交的环节。换句话说就是未来网络社会的雏形，比喻成国家的话可能更合适一些，当我们在不同的社交网络上拥有不同的身份，就像我们在不同的国家拥有护照一样。总有一天，当这些社交网络全部打通之后，我们甚至可以让自己的身份在不同的网络之间流转。」
　　「……」
　　稍微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在我的脑海中只要人类还是人类，就不能舍弃现实世界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是的，如果不舍弃人类的身体的话就很难理解那份做空报告的实际价值。如果想象我们是生于网络世界的人，那么那份做空报告意味着什么呢？」
　　做空报告里指责的是公司虚报了利润，揭露了公司财报采用了一种特殊的利润统计方法将收入与成本的记账时间分离，意味着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之后几年公司都会大规模亏损。
　　「竭泽而渔……么……」
　　「没错，如果你是网络空间的住民这一刻就该开始担心明年起这个国家的税收会不会因为财政支出的增加而增长到十倍了。你当然不可能这么傻等着被这个国家宰割，在预言变成现实之前逃到邻国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网络世界就是网络世界吧，我不是网络世界的住民，以后也不可能有网络世界的住民吧？即便是真的缸中之脑的寓言实现了。」
　　缸中之脑，是指人类脱离了□□的形态，将脑部放进培养缸中在虚拟世界中生存的科学寓言。
　　「即便是那样，网络也不过是连接人类的工具而已，总要有真真正正的人类出生，不然的话又由谁在这个网络所依附的现实世界中维护这个网络呢？」
　　「你说的既正确又不正确……」
　　「嗯？」
　　「网络世界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这样只是诞生于现实世界的『我们』人类自说自话的说法而已。谁是谁的一部分这种句式原本就是用于形容有明确的大小上下级关系的情况的，但是网络世界与现实世界可并不属于这一类。」叶程停顿了一下，「话说回来，大小这种问题本就不适用于『世界』这个词吧？」
　　「在我们刀耕火种的时候世界的大小就只有西边的山头到东边的河水那么大，后来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世界』这个词的定义也在不断的发生着改变。到现在为止，我们所能触及的『世界』和所能认知的『世界』其边界产生的原因仍然并非是『世界』只有那么大而只是我们只能认识到那么大而已。『网络世界』、『赛博空间』、『虚拟世界』被我们创造……不，发现至今才不过30年而已，与我们探索现实世界的时间比起来要短的多。仅凭这样就下定论认为网络世界是一种现实世界的附属品，这样还是不太合适吧？」
　　终于，在叶程的长篇大论之下我彻底被绕了进去，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刚刚在最低点的入手的A企业股票现在果然开始回弹了。
　　「如果按照叶程老师的说法的话，现实世界和网络世界并不存在严格的界限？」
　　「嗯，是这样没错~」
　　叶程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笑容，但是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理解。
　　「至少在我所创立的这个流派里，这个世界的本质与网络世界的本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即便是人类脱离了□□进入网络世界同样可以以金钱来衡量其价值，不如说网络世界中更加方便一些，那边的世界构成采用的是与金钱同样的数字计量这样的话，可以理解吧？」
　　我的嘴角微微上翘，并非是因为我明白了叶程的话语，而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叶程叹了一口气，似乎明白了我对刚才的话根本就一点都没理解，看来我今天的课后作业又要增量了。
　　「这也不算是特别难以理解的东西吧，毕竟现在连这种电子生物都做出来了，离人类进入网络世界生存还有多远呢？」
　　「网络……生物？」我皱起了眉头，望着正在摆弄手机的叶程，有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老师是说学园偶像么？」
　　「是啊~你不知道么？」
　　为什么你反而倒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啊老师！这种重要的事情请在长篇大论的授课之前就说好吗！
　　虽然想这么吐槽，但是我还是强忍住欲望摇了摇头，如果要是知道这真的是网络生物的话，我怎么可能还这么悠哉游哉的调查。不过如果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的话，又会被叶程像上次那样敲诈一笔了。
　　几乎是从作为上跳起来，冲到叶程的办公桌前。叶程坏笑着向后退了退将手机屏幕反向立起来让我没办法看到，而另外一只手则做出了点钞票的动作。
　　「今天收益的一半……」
　　「七成」
　　「六成五~」
　　「成交……」
　　叶程将手臂伸过来，手机立在我的面前。
　　「和他打个招呼吧~」
　　我能够看到的是狭小的高清屏幕上一个似曾相识的男生模样站在白色的3D空间之中。
　　「初次见面……不，应该说是终于见到你了，罗浩峰。」
　　那个男生在屏幕中十分有礼貌的向我鞠了一躬，直到男生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才认出了这张不应当轻易忘记的脸……
　　「单……单尚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