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105、人类论3

　　「好厉害……咳……咳咳」
　　我不禁惊叹，然后瞬间就被我们之前落下时所溅起的尘土所呛到，那些沙土在离开了我和阿丁的接触之后就像是凝固在空中的星星一样闪着漂亮的光芒。
　　「小心一点，这个世界没有老师想象的那么简单……嘛，总的来说是很麻烦的地方……」
　　跟随着阿丁的步伐，我们向着小镇的深处走了进去，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一个骇人的景象就让我差点坐在了地上——一个拼命奔跑着的人一边回头看着一边露出惊恐的表情，然而他所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奔跑的路线也就是他下一步立刻迎面撞上的地方一柄并不算锋利的料理刀正横在他的脖颈上。
　　不过，这个行将死去的人却永远不会迎来他的下一秒，因为他那臃肿的身材连同那把悬在空中的刀一样被永远的禁锢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这是……」
　　「不要碰就对了。」
　　阿丁似乎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带着我继续向前走，
　　「我回来了，妈妈。」
　　阿丁推门而入的动作让我愣了一下，我以为在这个境界中还有我和阿丁以外的人「活」着，然而当木门被完全推开的时候，我所看到的却是一个带着面纱的中年女子被定格在空中的情景——她的胸前悬着一枚子弹，从肉眼看来甚至无法分辨是否已经与她的衣服相接触，她的身体歪斜着明显的失去了重心，挥舞的双臂似乎要将什么东西从原本子弹的目的地上推出去。
　　「难道说……阿丁……」
　　我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的E国少年。
　　「嗯，我原本是在这里的哦……」阿丁指着自己母亲的位置，「我的能力，如果能在早一点点觉醒就好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的能力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而觉醒的。」阿丁紧握住了拳头，背对着我，声音有些颤抖，「但是，什么却什么也挽救不了……」
　　「对不起……」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加上空气中那近乎让人窒息的压抑，让我不自觉的道了歉。
　　「那并不是老师的错，老师不需要道歉，而且我也早就已经不在意了。」阿丁突然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冰山一般的表情，「而且，后来发现了我的能力愿意让我在这片沙漠中活下去的人正是当初派人来到我家强征宗教税的人哦~」
　　对了，那个富商叫什么来着？我始终没有记下名字的人。
　　「总之，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我将目光瞥向一边，越是望着阿丁那好不在意的表情，越是让我感到某种良心上的不安，「话说回来，现在是什么状况……我们……无法回去吗？」
　　「现在的我似乎办不到，我们被困在那个怪物的体内了。」
　　「之前就想问了，那个怪物……是指『李』校长？」
　　「哦~原来如此，那家伙是校长嘛？」阿丁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用拳头敲击着手掌，「这样就不奇怪了……之前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外面……发生的事情？」
　　「182天，这是老师从『现实世界』消失的时间……如果我们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真的是现实世界的话。」
　　「竟然……有这么长？」
　　听到这个数字我自己也感到有些惊讶，虽然我隐约中记得自己与白安顺的相遇是在夏季，但是却完全没有发现在那平静的幸福之中我已经度过了半年的时间。
　　「在这期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是的，最先开始发现老师不见的是田宇老师。田宇姐姐最初只是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说你会去一个没有通讯的国家做调查，因此暂时向学院里告假。但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取代你的位置成为了星辉学院的院长。然后我……」阿丁说道这里顿了顿，「我被革职了……」
　　「噗~」
　　我几乎能够想象的出来阿丁在没有我的照顾下会怎样路出马脚然后被认为是以虚假的能力进入学院进而开除。
　　「而且不只是如此，在学院里那些和老师不熟悉的人逐渐就都忘记了老师的存在。明明老师也曾经担任过院长的职位，但是最后连精灵学院那个女人也摇摇头说并没有听说过老师的名字。」
　　忘记……吗？
　　「但是，我和田宇老师却还记得。」
　　「那还真是……感谢你们啊~」
　　我打趣的说道，但是却不禁思考了起来——我想要从阿丁的描述中推断出校长的能力，但是似乎这之中还差了些什么。
　　「刚才你说的……像是要吞噬……」
　　「那个……我好像也有些没法说清楚，但是被那家伙盯住的时候好像全身都无法动弹了，然后黑暗会从一条线中延展出来，那就好像是……」
　　「蛇？」
　　「哦！是的！」
　　阿丁似乎是因为灵格不够的缘故，无法看清李校长的真实姿态。但是仅仅从寄生在白安顺身上的那些来看，阿丁也已经本能的做出了推断。
　　「就是那个缠在狼人身上的东西……我们现在，大概在那个怪物的肚子里。」
　　阿丁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仔细斟酌着这句话中的意味：换句话说，这片被命名为时间停止小镇的地方是阿丁的境界。
　　「阿丁，你在这个世界中……能够使用能力么？」
　　「诶……」阿丁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但是很快就认命的垂下了头，「不能……」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的通了……」
　　「什么意思？」
　　阿丁歪着头，仍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这里是你的境界……」我走向窗户边，轻轻的支开木窗，木窗在空气中运动的阻力好像在深海中一样，「这里也是你力量的来源，你的力量并不是将全世界的时间停止，而只是自己躲到了这个境界里……」
　　阿丁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我所说的话：「那样……有什么区别么？」
　　「不，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哈？」
　　「为什么校长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抹掉你关于我的记忆……」
　　「为什么？」
　　「恐怕，李校长所能操纵的并非是记忆这种东西……而是历史……」「我之前就在奇怪，为什么会连赫尔妮丝都忘记了我的存在……虽然我并不知道校长的真实实力，但是如果连赫尔妮丝那种妖怪级的家伙的记忆都能够操纵的话。那么我们也没有理由能够安全的逃离那个地方了，更何况……」
　　更何况如果只是记忆操纵的话，那么根本不需要将白安顺扯进来，只要直接控制我的意识就能够让我成为他的傀儡了。
　　「而对于你来说，你其实一直生活在你的时间线里，之所以你的能力可以没有任何延迟的发动……或者说，你那时间操作的能力之所以看起来不像是一个『魔法』，是因为你的境界其实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张开着。只不过这个境界，只覆盖了你自己一个人而已。」
　　我伸开双手，感受着这个凝固的世界，这种沉闷的感觉与我之前想要置阿丁于死地时所感受到的那些时间暂停的短片十分相近。
　　「真的很谢谢你，如果这次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要永远留在那个幻象中了。」
　　我抬手，轻轻的摸了摸阿丁细软的头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了视线。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给人一种与年龄相符的感觉。
　　「哪里……只是老师太笨了，那种程度的境界都逃不出来……」
　　「『那种程度』……嘛……」我叹了口气，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那个幻象是专为我设计的，只要那里有那个人站在那里，我大概永远都不会醒过来吧……」
　　「那个人……是指在老师失踪之前所遇到的那个狼人？」
　　一提到白安顺，阿丁整个人都如同猫科动物一般的警觉了起来。
　　「嗯……是他。这么说来，那都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虽然在我看来就好像是昨天一样。实在抱歉，那个时候我还训斥了你。」
　　模糊的记忆逐渐恢复，我想起来那天晚上在被阿丁打断后，我似乎说了很严厉的话，以至于阿丁在那之后直接离开了学园祭。再后来……再后来就是被白安顺带回了宿舍然后被吃掉的记忆……
　　「那个狼人……我可以杀掉么？」
　　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的好，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半开玩笑的回敬了一脸严肃的阿丁，「而且，我不觉得你能杀的掉那个人。」
　　「老师……似乎很信任那个人呢……」
　　阿丁低下了头，似乎有些失落，这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但是我一点也不想去验证那种错觉。毕竟，对于我来说，惹上白安顺这一个人生羁绊就已经给我带来足够的麻烦了。
　　「那家伙是即便让我献出生命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的人……对对方来说……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难道说……来救罗皓峰老师……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不……并不是那样的……」我急忙摆手，「我虽然认为能够和他在一起平静的生活下去是最好的情况，但是在那种境界的包裹之下怎么都不算是平静的生活吧？而且……我们明明都已经吃过那种『请告诉我你的愿望，只要给出价格就能实现』的标准反派角色的亏了，这次他竟然又那么无缘无故的掉进坑里还把我拽了进来，我也感到很生气啊……」
　　「完全没有感觉到老师在生气……」
　　阿丁眯着眼睛，仿佛在看什么可悲的生物一样的望着我。
　　「总之，他就是那个我之前一直在寻找的，而且一旦找到就再也不会放手除非他愿意取走我性命的人。但是现在，最应该解决的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校长的问题。如果校长就这样一直无缘无故的介入我和白安顺之间的事情的话，我这个星辉学院的院长也不是白当的就是了……」
　　「但是……被困住了……」
　　阿丁简单的重复着令人绝望的事实。
　　「阿丁，你能把境界的范围稍稍的缩小一点么……」
　　阿丁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我听到远处传来了崩塌的巨响，空气仿佛被不断的压缩着，天花板因为震动而落下了尘土但却因为时间被凝固的原因停滞在空中。
　　「已经缩小到这个房间……」
　　「嘶嘶嘶嘶~」
　　没等阿丁说完话，那巨大的像是足以将耳膜震破一般的共振就随之而来。
　　刚刚打开的窗口展示着一片漆黑的外界，黑暗之中似乎有无数的暗流涌动，像是密密麻麻的蛇所构成的印花一般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
　　「找到你们了哦，人类~」
　　一只红色的眼睛突然撕裂了黑暗的虚空，从窗口向内望着。那与其说是蛇的眼睛，不如说是由蛇所构成的眼睛。白色的线条构成眼白，红色的线条构成瞳仁，大小不一粗细不同的蛇群不断的扭动着，纠结着互相吞噬着构成了可以理解的图像。
　　明明并非是眼睛，但那种无法忽略的被注视着的压迫感让阿丁向后退了退，没有能力的他此刻也只能将手悄悄的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准备好即将可能迎来的战斗。
　　「说找到有些不太合适吧，校长大人。明明是我自己送上门的……」
　　我向前走了一步，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毕竟我所说的是事实。但是，如果我之前的猜测如果是真的话，那么虚张声势在对付眼前这位大人的时候恐怕并不管用。
　　「白安顺……！」
　　「我并不想把无关的人卷进来哦~罗皓峰君，原本这一切就应当是我与你之间的事情。如果你执意这样下去的话，这只小狼人的性命我可不能保证。更何况，那边那个半吊子的能力者，虽然现在还在坚持，但是其实已经很勉强了吧？原本他的境界如果维持原本的大小的话，说不定还能多坚持一点时间。但是既然你们自己主动缩减了尺寸，难道还有我退让回去的理由么？罗皓峰哟，如果你……」
　　「我出去……」
　　「老师！」
　　「校长说的没有错，原本也不可能因为我的原因就让你一直呆在这个静止的世界里，」我回头望了望一脸焦急的阿丁，「而且，在那边……有我必须去拯救的人，如果就这样看着他死掉的话，我活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老师……」
　　「没有什么但是，如果我真的死掉的话，你也不会感到伤心的……我说的对吧？校长大人？」
　　「呵呵~你这是在对我提要求么？」白色的乱线在黑暗中舞出了一个小孩子的形象，那个孩子双手叉着腰漂浮在空中，「可以倒是可以，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好好把你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都消除掉的，没有人会为你掉泪的。」
　　「那么，我出发了……」
　　我拉开了房间的木门，阿丁的境界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黑色的蛇群像是潮涌一般的从门后面溢了出来，但是却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沿着我的小腿，沿着我的手臂，逐渐的爬满我的全身。仿佛是为了不让我逃跑一般，蛇群缠绕的力道几乎把我的身体碾碎，没有任何抵抗的我逐渐的被拉入黑色的混沌之中。
　　「老师……！！！！！！」
　　我听到了谁在冲着我大喊。
　　「永别了~」
　　我这么低声的说着，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张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