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104、人类论2

　　人类的洞察力就像是破窗效应一般，就好像是自己已经使用过多年的东西从未感到过磨损，但是一旦被人指出了自己平时所司空见惯的东西上已经有了一个并不怎么影响美观的伤痕那么东西的主人就会不断的注意到那个伤痕并且最终找理由将那个东西扔掉。
　　这大概就是我现在所遇到的状况吧？
　　有什么地方很奇怪，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在我再次和白安顺与田宇学姐度过了一个和谐的夜晚，与田宇学姐道了晚安，与白安顺走在阿兰特历史学院夜晚无人的小径上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最近，我似乎都没有怎么走出过校园呢~」
　　「唔？」白安顺动了动耳朵，白色的兽耳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可爱，我几乎要忍不住上手轻轻的抚摸，「难道学校的工作很忙吗？」
　　「不……并不是这样……学校的工作……怎么说呢？」
　　我完全想不起来，昨天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呢？明明记得自己去上课了，但是却不记得给学生教了些什么。但是尽管如此，却并没有学生来反馈说我的课程讲错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吗？
　　「学校的工作并不是很忙，我突然想要去旅行了。」
　　「哈……？」
　　走在我前面的脚步停了下来，白安顺露出了夸张的表情回头望着我。
　　「我是院长唉，反正最近的课也不是很紧，我也好久没有休息了。阿顺，我们去旅行吧~」
　　我拉着白安顺的手臂，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意料之外的白安顺并没有迈开脚步，而是站在了原地。
　　「这样不好吧，至少要等明天请了假之后再说……」
　　「是……也是呢……」
　　我低下头，有些懊恼，不过很快的我却感受到内心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如果在这里放弃的话，未来就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现在给田宇学姐打电话，让她帮我请假……」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从衬衫的口袋中掏出手机，在其中寻找到了田宇学姐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诶？
　　对面传来的是无人接听的声音，我感到愈发的疑惑了起来。难道是睡着了么？但是明明我们分开的时间连十分钟都不到。
　　那就好像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远游但是却被人告知因为天气原因而不能成行的孩子一般的心情，我不甘心的望着被挂断的手机，开始胡乱的寻找别的老师的电话号码。
　　「嘛，只是请个假的话……应该找谁都没问题吧。」
　　我这样自言自语的又拨通了电话簿上的一个号码，对面传来的是相同的无人接听的声音。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还是不要打扰别人的比较好吧？」
　　白安顺走过来轻轻的抓住了我的手，手上的力道却有些并不像是在劝诱，而是像在命令。
　　「不会的，我的人缘那么好，对方一定不在意的……」
　　我这么说着，开始对手机里那些明明存着姓名与电话号码却无论如何记不清印象的老师地毯式的拨打。但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就绝望了。
　　整个电话簿里没有一个人的电话能够接通，甚至是之前在月光学院学园祭期间留下的杜鹃的电话号码也都是空号。
　　「怎么回事……是我的手机欠费了嘛？」
　　「可能是这样吧？」
　　白安顺双手抱在头后，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但是就在他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我已经收到了来自通信公司的账单查询短信。
　　余额是正数，状态是正常。
　　一个愈发可怕的念头从我内心深浮现了出来。
　　「去旅行吧，现在，马上……」
　　我从口袋中抽出了一张卡片，金光闪过的瞬间，一辆敞篷的跑车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几乎是想要逃离一般的坐上了车子，然后邀请白安顺坐在副驾驶。然而白安顺却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样潇洒的跨过车门落座在我的身边，而是眼神严肃的站在了原地。
　　「你想要离开我么？」
　　「你再说什么啊，白安顺……当然是我们一起走，你今晚不是还没有『进食』嘛？偶尔也陪我去学院外面过一晚吧，我们不是除了在学生时代之后就没有在外面过夜……」
　　「不行，不能去外面。」
　　诶？那是什么意思。
　　「罗皓峰，不能去外面。」
　　白安顺的声音又大了一些，让我的笑容彻底僵硬了起来。刚刚的白安顺并不是单纯的用祈使句，而是用式神的命令式念下了咒语，这意味着我不可能违抗。
　　「从车上下来，和我回宿舍。」
　　我心中紧张了起来，但是却无法抑制身体本能的动作。白安顺一把将我抓住，抓着我的手腕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疼……白安顺……你发什么神经……很疼……」
　　我挣开了白安顺的禁锢，却被白安顺回望过来的眼神钉在了原地，虽然白安顺没有再说任何命令，但我却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兔子一样无法动弹。
　　「白安顺……你……」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不，并没有。
　　「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
　　不，仅仅是这样能够在白安顺的身边生活下去就已经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你难道还想再背叛我一次吗？」
　　不，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面对着白安顺的质问我却发现我完全无法回答，那就好像是我自己的意识和人类的直觉所抵触一般，我本能的抗拒着给出白安顺乃至我自己想要的答案。
　　「白安顺……」不知为何，我感觉到的脑中有些刺痛，意识甚至开始逐渐远离，但是尽管如此我却依然坚持着将剩下的话语说了出来，「你……现在……幸福吗？」
　　大概是当我看到白安顺在听到这个问题有所迟疑的瞬间，让我打消了我自己的一切迟疑。等到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手中紧握着的是那条纹满术式的匕首。
　　「罗皓峰……你！」
　　我的心脏激烈的跳动着，一种强烈的呕吐感几乎顶到了喉咙，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干了一样，那是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所产生的心理阴影也是作为一个被束缚的式神在做出危及主人的事情的时候所带来的惩罚性术式。
　　我跪在地上，眼见着白安顺的身上并没有流出鲜血，黑色的液体犹如蜿蜒的蛇一般四窜着从伤口处喷射而出，然后逐渐在空中形成了一团黑色乱线所构成的阴影。
　　「白安顺！」
　　我艰难的朝着白安顺的方向匍匐过去，然而白安顺却好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在那团阴影的拉扯之下一动不动。
　　「没想到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虚空之中并非是白安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黑色的乱线逐渐的稳定下来形成了人类的轮廓。
　　「『李』！」
　　「没想到即便是看到这种姿态的我，你也能够认得出来，看来我并不需要特意在你面前维持人类的形态~」
　　黑色的人影中不断的向外伸展着触手，其中的每一根都是像是没有轮廓的蛇一般在空间中扭曲。
　　「你对白安顺做了什么！」
　　「哦~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不信你问问他自己……」
　　白安顺缓缓的睁开眼睛，那银色的瞳仁是我所熟悉的白安顺的颜色，尽管我的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尽管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尽管我一点也不想承认，但是我几乎可以确信那确实是白安顺自己的意识——那如同狩猎时的野兽一般望着我的眼神，是在
　　「我只是获得了能够实现愿望的力量而已……」白安顺的表情异常的严肃，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能够永远彼此守护在一起。」
　　听到白安顺的话语的瞬间，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也许我应该高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却完全无法认同白安顺的愿望……不，不只是无法高兴起来那么简单，那就像是自己存在的全部意义都被否定了一样，我只剩下出离的愤怒。
　　「『李』……！！」
　　我怒吼着，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体，然而却在下一个瞬间被白安顺的命令式所击溃。
　　「跪下……」
　　双膝像是被尖锥挖去一般的疼痛让我根本无法站立，无论如何都不饿坑的
　　「为什么……阿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望向白安顺，白安顺却别开了眼神。
　　「嘛嘛，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会有吵架的时候。白安顺君，这次的事情算作是意外，下次你可要小心的对待自己的男朋友哦~」
　　李的身形开始涣散，无数的蛇形开始向我袭来，而白安顺却熟视无睹的踏着黑蛇的阴影朝着我走了过来。白安顺的脸庞越来越近，严肃的表情逐渐淡去染上了几分温柔，我几乎能够感受得到轻轻的打在我的面庞与脖颈上的火热的鼻息，我完全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请不要反抗我，阿峰。」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语气，但是却是一个将我逼上绝境的命令式。
　　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服从，意识也逐渐涣散开来，无论我如何想要挣扎，但是被绝对的所束缚住的灵魂都不听使唤的拒绝运转。蛇群与黑暗混为一体，又或者黑暗本身就是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大口的要将我全数吞噬。
　　不能反抗，不能逃跑，不能出力，难道这就是我的终结么……？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呢~
　　突然之间，一个尖锐的刺痛从我的肩膀上划过，那无比真实的疼痛将我从绝望的混沌中拉了出来。
　　「放开我的老师！」
　　在听到那个尚未脱去少年生涩的怒吼的时候，我瞬间意识到自己最初感觉到奇怪的因素是什么——我怎么会忘记了呢？那个被我所拯救出来的，我唯一的弟子。
　　「阿丁！」
　　「别说话~」
　　阿丁像是幽灵那样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个回身甩出无数柄刀刃将我和白安顺之间的距离隔开，与记忆中之前那次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的对峙不同的是这次阿丁的每一个利刃都悬在了致命的位置。在我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就抓住了我的手臂，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跑。
　　身边的一切都被阿丁的能力静止了下来，然而却完全没有之前我所见识到的如同童话中的水晶球那样美好，黑色的阴影像是摧毁纸制工艺品一般的将那些定格的景色一点点的碾压撕碎。
　　「不要松开我的手，不要向后看……」阿丁的声音有些颤抖，也许是因为能力使用过度的缘故，我从他的手心上感到了阵阵的汗湿，「在那个怪物的体内，这已经是极限了。」
　　「那个怪物……？」
　　「昂……那个寄生在狼人身上的东西，像是蛇一样的东西……」
　　这么说来，阿丁似乎从没有见过「李」君的真身……但是，那个东西真的是李君么？如果那个真的是阿兰特历史学院的校长的话，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而白安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会和校长同流合污的？
　　啊，真是好麻烦。
　　我皱了皱眉，咂舌。
　　明明已经成功的和白安顺和解了，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普普通通的进行下去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这么麻烦的事情。
　　「到了，就是这里。」
　　在我走神的期间，阿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带我穿过了整个阿兰特历史学院，来到了这个境界的边缘——支离破碎的城市夜景因为阿丁能力的缘故而没有能够形成完整的闭环，这意味着我之前所生活的这个校园确实是一个人造的虚假乐园。
　　能够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境界，并且将我这种等级的魔术师困于其中甚至让我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破绽，如果这一切都是李君所为的话，那么神秘学的教课书就真的要重写了。
　　「准备好了吗？」
　　诶……什么准备好了？
　　「抓紧我~」
　　「啊啊啊啊啊……！」
　　阿丁不有分说的将我从境界的边缘踢了出去，如同玻璃碎片一般的夜空和城市像我们袭来，然而在我们被境界的锯齿撕裂之前。我好像突然撞上了某种凝固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好像连空气都在肺中凝结了一般的压抑感。
　　「欢迎老师来到我的世界——」
　　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紧张感，穿着E国所特有的民族服饰的阿丁站在我的面前，对我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时间静止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