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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阴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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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工作的第一天,都在适应环境。同事都是和我一样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热情而冲动。公司离堂姐的公寓很远。六点下班,先坐地铁,再倒两次公交,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入睡前,收到堂姐的微信,“我在比利时,有什么想要的?”“我要《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俗,太俗,俗不可耐,你就知道个安德鲁,我给你带盒巧克力好了。早点睡!”有文化的商人伤不起。关机,倒头就睡。我一直睡眠都不错,朋友都说心太宽。只是如果事情没法明天一下就解决下,何苦为难今天的自己。好吧,我就是心太宽。
一夜无梦,醒来开机。凌晨两点,堂姐发来一幅安德鲁的拼图,标着made in china,我果然太俗。刘筠熠的语音随后窜了进来,“你没问你堂姐?她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就和刘筠熠混了四年,然后又鬼混了两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堂姐的公司工作,不知道她和林珊辞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水至清则无鱼,这是过去两年学懂的唯一社会经验。是非题之外的范畴才是制胜的竞技场。刘筠熠本来是我生活中一段值得回味的记忆,现在却是我不得不搁置又重置的难题。
迷糊的早上六点,公交和地铁已经开始拥挤。我啃着包子,忽然想起在北京和刘筠熠合租时,她一定会让我吃完早饭再出发,每天都是。她像母亲一样照顾着我,一年后,我便开始撒泼,厌烦她的无微不至。毕竟,一年的柴米油盐并不足以让两个人热络似血亲,对于恶言恶语,彼此的心理底线还在。吵闹着继续各自的生活,却每天准时回家做饭、吃饭、睡觉。又是一年,她开始嫌我悲观厌世,毫无生活情趣,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不知去向。
她走的那天,房间空荡荡的。我在房子里嚎叫,“终于自由了”,喊得累了,窝在沙发里发呆,心想:没人给我做饭了、没人陪我说话了,一瞬间感觉糟透了。冰箱里还有一周的食物,我开始做晚饭,边做饭边回想刘筠熠表白那晚的事。
大三时,音乐学院的学姐和我聊起同志话题,无意中透露了她的故事。讲出了这样大的秘密,她忽然待我如密友,然后领着我接触这个圈子。不难发现,他们热爱角色定位和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们甚至可能不是在爱人或者被爱。他们更像是在演一场戏,麻醉自己被边缘的不安。一群打扮得像男孩的女孩学着男人的模样和同类搭讪,每每看到这种情景时都不禁在心底感叹,“自己对自己的误解,才是最大的伤害。”然而,我坚持认为社会越是包容多元,才能进化。
那晚,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心理认知,我才会跟刘筠熠说我会试着接受。“如果是你”这样的前提,是我对友情的珍重。无论我怎么在内心强调自己和刘筠熠不过是经历了一场越界的友谊而已,和她滚床单的夜晚还是一样折磨着我。她刚走的那天,我就开始想她。只是后来想念成了习惯,我就忘了。
地铁上人们的表情都和天气一样凝重,今天又是一个阴天。刘筠熠要去堂姐公司,珊辞要来深圳,还不知道要干什么。高中时,珊辞有个男闺蜜,隔壁班的“骚男”。我看到他摄人的兰花指,都不禁打冷战,更是没法好好和他交谈。后来,我却发现他是个视野很开阔的人,是不错的朋友,只是gay得太招摇。有段时间,轮换座位,我和林珊辞成了同桌。课间休息时,她总是睡在我背上。当时班上沉迷于耽美文化的人已不在少数,他们没少为此风言风语。或许那时起,我就开始困惑自己对女孩的欣赏是不是越界了?
所有的资料都是在为同志亚文化祛魅,强调它是正常的行为,不再是精神疾病,只是其占人口比例少而已。而非科学资料中,正面材料又是真爱至上的论调。一时间,青春期的同性症候似乎要确诊,我却正好毕业,失去了熟悉的环境和迷恋的人。这恼人的问题便一直潜伏着,伴我来到了大学。我对刘筠熠有求必应时,也有流言。流言肆虐时,我会主动去找刘筠熠,从而避免她招摇地站在校门口等我。我本就没什么安全感,对那些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在意,但也习惯了,而刘筠熠一直都有恃无恐。细想,有趣的是我们身边那么多特别的朋友,我和刘筠熠却一直回避着同志的话题,不提及更不讨论。
我一进公司就看到,广告部的妖男在前台取快件,他妖娆地打了个哈欠,挎着一男同事的胳膊就进去了。这是世界大同的节奏吗?!刘筠熠和林珊辞来深圳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