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不出再见》赵骋

6、春天还会远吗？

　　高中毕业那天，母亲拿着相机站在会场的旁边，脸上平淡得往日无异。林珊辞热络地和老师拍照留念，刘筠熠则被好几个班的男生拖住挨个合影。我和几个朋友拍了几张后，就随母亲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有的同学已经哭成了泪人。母亲忽然开口，“你是要路过你的高中生活？”我拿过她手里的相机，冲刘筠熠跑了过去，喊了声林珊辞，铁三角就此定格。我还记得刘筠熠附在我耳旁说的那声谢谢。如今想起来，真是五味杂陈。

　　“小陈，你和小吴去下机场那边帮我接个人，接到公司来。”隔老远就能听到大嗓门的头儿在派活儿，一时脑子倍儿清晰，什么少年旧情都抛诸脑后了。小陈是海归，头儿的姻亲，长得特别清秀一男孩，英文说得特别利索就跟母语似的，奇怪的是普通话说得和方言没两样。他开车，油门一踩，就开始飚鸟语，我只好很狗腿地对嫡系部队示好，“我会说广东话，英文不太好。”他连说抱歉，然后又开始飚粤语，我终于摆脱了身在祖国，说不了母语的穿越错觉，可是说慢点会死啊？！五分钟后，小陈终于说饱了，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对我说，“待会儿去接的靓女是我姐夫的初恋哦！”

　　又空降一个，头儿胆儿真肥，还敢金屋藏娇！我上班第一天，就有同事跟我说，由于你的名字比较像个男的，才躲过嫂子的盘问。小陈大名陈述，其姐大名陈娇，公司人称塑胶二人组，专用来试探新员工的。我本就话不多，陈述也夹在话唠里的问题都被我敷衍过去了。于是，我们沉默地并肩站着，写着公司名号的牌子挡在胸前，半梦半醒间我猛地看到了珊辞的脸。陈述一个健步就冲过去，接过行李开始滔滔不绝，这就是美女的威力。“吴颀冀，你妈让你多吃青菜，多吃水果，还有不许对你堂姐客气。”林珊辞回头对我说了这么一通后，就开始和陈述一块儿说鸟语。我莫名其妙地坐在后排，内心OS,“人生太特么扯淡了？！”

　　前排俩人聊得很热闹，原来珊辞过来还是做主持人，我们公司刚好上了新的网络节目。陈述把车开得很慢，珊辞打太极的功夫早就在从前的节目里练得炉火纯青，我坐在后边备受煎熬。“小吴，你和珊辞原来是同学啊！”陈述忽然把话头转给了我，我只好阴阳怪调地回了几声，“yeah.yeah.”。珊辞转身看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这时陈述已经停好车了，殷勤地下车给珊辞开门去了。

　　珊辞去头儿那报道，我回到格子间，陈述蹭在边上不肯走。假洋鬼子什么的最烦了，便给了他林珊辞的MSN，反正珊辞也不怎么用。这小子看来追定珊辞了，拯救姐夫初恋，帮家姐排雷肯定特别有成就感。陈述刚走，MSN又追了过来，“小吴，告诉下我珊辞的生日。”我没好气地敲着键盘，“早过了！”整整一个下午，林珊辞都没出过头儿的办公室，我一直被陈述烦着。下班打卡时，珊辞的短信来了，“给我你家的地址，晚上见”。没等半秒钟，刘筠熠打来了电话，真是催命妇妇组。

　　“吴颀冀，下楼左拐的咖啡厅见！”咖啡厅是新开的，服务员的声音甜腻，透着茶色玻璃传来有不适感。刘筠熠特别喜欢文艺女青年自己开的咖啡馆，她说，那种你爱来不来的嫌弃感令人着迷。待在这种包装过度的咖啡厅里，她会有什么事要和我谈？“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林珊辞好上了？”我刚一坐下，刘筠熠就气势汹汹却语调平静地问我。我点头，然后低头喝了口水，再抬头视线就离不开她了，被遗忘的想念汹涌而来。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唱得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她的头发不是走时的深栗色波浪，是我曾提过的黑色长直发，娴静地披散在肩上，像是油画中思索的少女。如今，我也是黑色长直发，扎着马尾，仿佛还是学生模样。
　　“为什么留起了长发？你长发好丑！”刘筠熠一脸严肃地数落我，就像她没有离开过一样，事实上她从我的生活中剥落已两年有余。压制着这失落，我故作嬉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懒？”懒得不敢问你为何离开？为何回来？为何和林珊辞一起来？她今天也是一脸素颜，拿铁的浅咖色留在她的唇上，一不留神被她不动声色地舔走，像个俏皮的小姑娘。“吴颀冀，我是来把你找回来的。”刘筠熠认真地看着我，眼角都流淌着春情。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是，珊辞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