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从北方来》神不给

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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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似乎很漫长，电视台留古仔拍《覆雨翻云》，僵持很久，最后古仔留下二十集片约，投身电影。
　　本子辗转到了林的手上，监制说去内地拍，问他有没有空。林问会去多久，监制讲可能要几个月，很辛苦。林说好。

　　那次拍戏，他都活在与风沙融为一体的幻觉中。
　　有时跟组参演的长腿麻豆会跟他聊天，那时他才真正记得那个粤语念起来有点绕口的名字，敏之。敏之跟他提起kenneth，林会回答，但匆匆几句便略过。他对其它话题的兴趣似乎更大。拍戏的地方没什么人烟。有生命的，仅是一簇簇沙漠特有的野生植物，艰难地长着，给无始无终的荒凉和沉寂点缀了一丝生气。
　　内蒙收不到太多台，更不要说香港电视，林时常有与世隔绝的虚无感。但他知道香港电视仍在播放，香港那边的朋友也在好好生活，kenneth也是，这是一个既定事实，像这里的沙漠，它在那儿，它是一片沙漠，林来和不来它都存在。浩瀚无垠，翻腾起伏，层沙叠浪。就是这样。
　　有时拍戏间隙，他打电话给阿苗，阿苗说，“真受不了你老死，差他去买鱼蛋粉，他给我买了艇仔粥，昨天事今天忘，你们平日是怎么沟通的？”林说，“哈哈，他那人就那样，习惯就好。”
　　阿苗说起的事让他微微有些想念香港，那些食物看似不精致，却组成了最真实最接地气的一部分香港。他把这种情绪归结为思乡，仅仅是乡。
　　转眼到了2005，那年春天怀柔刮起沙尘暴，所到之处漫天雾霾，剧组停工。他跟BO在旅馆看天地万物融为一体，BO说，“像拍电影一样。”
　　林呵呵笑。
　　铺天盖地的黄沙，几乎阻挡了所有的视线，连太阳都被沙尘遮蔽，化解殆尽。Kenneth打来电话。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他的电话，林犹豫半天该不该接。
　　林屏住呼吸，听来自香港的声音。
　　Kenneth说：什么时候拍好？
　　林回道：天气原因，剧组停工，估计月末可以杀青。
　　Kenneth声音听出了笑容：那你月末返来？
　　林想了下，说：我还有些事，估计会呆在厦门。
　　电话那头，Kenneth幽幽叹了口气。林轻声说了声bye，挂了电话。
　　真像拍电影，加了黄色滤镜，镜头对着天，360度旋转。他许久莫抽烟，吸一口，嘴里一股沙子味。

　　杀青过后，他呆在了厦门。无事可做，天气好骑车看风景，天气不好打电动。厦门并不大，他去了趟鼓浪屿，喝了几杯咖啡。岛上遇见一只小猫，跳到咖啡桌上舔他的手。
　　鼓浪屿回来的那天，忽然就热起来了，然后就一直热下去。
　　他有次读到一首诗：“我的眼睛画你的像，你的却是开向我胸中的窗。”隐隐看出了不同的意思，歇了片刻便放了音乐，拎了丙烯颜料在房间墙壁上涂起来，选的都是饱和度高的色彩，明黄对正红，白色对草绿，这让他心情愉悦起来。
　　晚上经常会听见风吹过凤凰树的声音，轻柔的，让他心神不宁。
　　经纪人打电话给他：该回来了，有新戏了。
　　他说：跟边个合作？
　　经纪人翻着本子跟他念，读完几个名字之后，电话里许久不闻声音。
　　但电话却又未挂断，经纪人说：阿峰，你讲话呀。
　　林的声音突然轻微起来：我能不演吗？口气谨慎地像是哀求。
　　经纪人迟疑：你讲真的？
　　林说嗯。
　　经纪人换了口气，耐心道：今年你就接这一部戏，本子好监制好演员好，又是时装不用戴头套骑马吊威亚，还可能是你会得奖的戏，你都不想演？
　　林不做声。
　　经纪人说：你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想演，我也尊重你。
　　林说谢谢。
　　当天晚上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煮了一壶咖啡，随意地上网看着通宵动漫。动画里小女孩死去的时候满天红霞。小男孩说，我不后悔，因为我们曾在一起过。但如果你什么也没做就告别，会不会觉得不值得？
　　看完已靠午夜三点，林的眼睛肿胀酸痛。
　　半夜的星空居然亮起了深红的色彩，一团一团，像是更放过绚丽的红色礼花。深蓝了千百亿年的夜空就此热烈温暖起来。
　　他认为，他的很多想法都该改变了。

　　他为了这事给经纪人电话。
　　他觉得一生里从没做过如此正确的事情。
　　他那样说了：那戏我演，我明天就返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