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暮春》Josie

4、绝对不是结局

　　马晓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大太太震怒的脸。没办法，上忏悔吧。

　　“娘，儿子知道错了。先前我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仗着娘的疼爱，不学功课，不进功名，整天想得都是情情爱爱，实乃不孝。”

　　“哼。”大太太恨铁不成钢，“杨佑三，我告诉你，不管你今天想出什么花样，我不会被你灌进迷魂汤。人牙子就在前头厅里，今天就得把人卖了！”

　　“娘，娘，儿子真的知错了。”马晓春哭着扑上大太太的腿，又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好让眼泪更多一些，“娘，儿子求你了。不用人牙子，我今天就把卖身契还给他，让他走。”

　　她越哭越伤心，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哭，还是为杨佑三哭，亦或是为了命运多舛的清而哭。在眼泪鼻涕的攻势下，大太太终于叹了一口气。

　　“唉，这都是孽缘啊。”

　　成了。

　　马晓春连忙退后，作势磕头，果然菊芳上来一把扶住我：“三少爷，起来吧。”

　　大太太眼里饱含着泪水，一脸儿子终于迷途知返的欣慰感。

　　“三儿，这回你可真的放下了？”

　　“娘，儿子不孝，让您受气了。”马晓春接过旁边丫鬟手上的面巾，胡乱擦了把脸就又扔了回去，“娘，儿子前几日病了几天，在梦里也反反复复的想了又想，有个声音告诉我，清那里，是前世欠下的情债，还了这几年即可。但娘这里，可是有生养之恩，我如此不孝，岂不是枉为人一世。娘的恩情，就算下辈子也还不完。”

　　大太太泪如泉涌，一旁的菊芳连忙拿出帕子递上前去，“太太，这时候应该高兴才是。三少爷可终于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了。”

　　“你看把我高兴的。”大太太擦过眼泪，红着眼睛看着她，“ 三儿，今日午饭过后，你去趟祠堂，去向列祖列宗起誓。”

　　“知道了，儿子不会再让您为难伤心了。”马晓春点点头，这场不孝子迷途知返的戏码该演完了吧，“对了，娘，清的卖身契我过会儿让松直拿过来。清跟了我这么几年，我想让他带点体己走，还请娘…………”

　　马晓春一脸恳切的看着大太太，她是个对着杨佑三就心软的人，不会轻易拒绝杨佑三的恳求。她沉思片刻，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见到了梅香，“早上是你去通知大太太的吧？我不希望身边的人背叛我，尽管是出于好意。”马晓春转身进屋，“别跪了。”

　　松直找出清的卖身契，被杨佑三收得很好，郑重的放置在雕花紫檀木匣中。杨佑三是不是心中也时时隐忧，害怕如果清一旦得到自由，就立刻落跑，所以即使如何的“爱意浓烈”，也从未起过要还清自由的念头。

　　也罢也罢，用情至深，也是一个可怜人，还被马晓春这个冒牌货占用了身体。

　　“三少爷，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他吗？”松直看着马晓春，“清少从前就不太要少爷给的东西，体己银子也不会很多。”

　　她低头想了想，也是，他这人一直冷冷淡淡的，给他的东西把玩几天就会找理由还给杨佑三，这几年，也确实没攒下什么体己。

　　“唉…………”马晓春长叹一声，“梅香，去拿一千两银票来。”杨佑三的私房钱向来由梅香保管打理。她是大太太挑的人，自然在银钱方面是很靠得住的。

　　杨佑三尚未成家，没什么产业，所以大都是大太太偷偷给的私房钱。还有一些润笔费，杨佑三字写得好，偶尔会替有交情的店家写春联。但即使这样，杨佑三攒下的银两，估计也就两千两不到，这一下去了大半，估计梅香会多话。

　　“三少爷，您就这点银子，后面日子长着呐…………”梅香蹙紧了眉头，试图说服杨佑三。

　　梅香的意思她懂，杨佑三读了这么些年书，也就考了个秀才，杨家可称为书香门第，诗文传家，他目前这个秀才约等于初中学历。在杨家，要是不走仕途，那就约等于无业游民。等到成了婚分了家，大概也就能刚够温饱，大太太再疼他，也不可能把家业全部给他。毕竟，他排行老三。

　　“没关系，以后的日子，我还是杨家三少爷，总是有办法攒下些银两。但清离了我，可就无处旁身了。总不能再入梨园，做个被人看不起的戏子。”

　　马晓春看着梅香：“快去拿吧。这也是我欠他的。”

　　梅香不情不愿地走进了内室，磨蹭了会儿，最后还是表情严肃的走了出来。

　　“三少爷……”她还是希望杨佑三能改变主意。

　　“快点去吧，松直，晚了就赶不及了。”马晓春缓缓走出屋子，梅香追了上来。

　　她一脸踌躇地看着马晓春，似乎在犹豫什么。片刻之余，她咽了口水，沉默地转过了身。只是在转身的同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许是想劝慰我，安慰我。”马晓春猜到，“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语言太过苍白，于是只能用沉默的叹息来代替。”

　　杨佑三，你是一个不懂得惜福的人。抬头看天，依然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初冬的阳光并不热烈，但依然刺痛了马晓春的眼，酸涩不已。

　　“我会代替你，不落遗憾的过完这一生。从此以后，再没有马晓春，只有杨佑三。”

　　松直回来的时候，悄悄地递给杨佑三一页纸。清果然还是留了些话给他。他刚刚启蒙识字没多久即被亲叔卖进戏班，但他也勤奋好学，戏班里有个教戏文唱词的老秀才，空闲的时候他就求着老秀才教他，故也断断续续学完了四书，字固然是不够潇洒俊逸，但贵在端正。

　　杨佑三展开信纸，只有寥寥数行字。

　　“杨少，与君相伴，已三载余，足矣。愿君得一知己，伴君余生。清就此别过，勿念。”

　　他仔细地将信纸叠好，递给了一旁的松直，

　　“拿去烧了吧。”长舒一口气，这一段感情，应该算是完结了吧。杨佑三的情债，也应该就此还清了吧。

　　他现在的首要目的，应该是如何迅速攒下一笔财产，以用于科举路上无可避免的失败时，还能有笔产业让我不至于沦为乞丐。

　　正当杨佑三沉浸在发财致富的幻想中不可自拔时，被竹清一声略显慌张的声音唤醒了。

　　“三少爷！”

　　唉，他刚意淫到他自己已经成为京城首富，正在摩拳擦掌准备迈向全国首富的关键时刻，就被这么打断了。杨佑三估计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竹清明显一脸惊恐。

　　“三少爷，大少爷托人带话给您，让您去前头大书房。”竹清咽了咽口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大哥？”杨佑三最怕的人除了他爹，就是这个大哥了。无他，比他年长了十多岁，等于半个爹。

　　杨佑柏在外下放为官，离京城也有四、五天的脚程，他突然托人带话给他弟弟，总感觉没有什么好事。

　　片刻不敢耽误，杨佑三立马疾步向大书房走去。在他看来，位于正厅旁东厢房的大书房，是专门用来训话的。杨佑三的惨绿少年时代里，可没少听杨佑柏的训话，更别提他爹杨德谦的板子了。

　　大书房门口候着的人是杨佑柏带去任上的小厮林泽，一看到杨佑三就迎了上来。

　　“里面是大哥的哪位朋友？”

　　林泽眨了眨眼，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三少爷，是大少爷在县里交的朋友，您应该是不认识的。”

　　杨佑三忐忑不安的推开书房的门，深处书架阴影下，大少爷的朋友背对着他，站立着。顿然背上一阵寒意，感觉不妙。

　　他硬着头皮艰难得开口：“这位兄台，不知我大哥托你带什么话给我？”

　　转过身的时候，杨佑三觉得应该是看到了目前为止最帅的帅哥，文中常见的邪魅一笑，终于见到真人版了。而他，也不负所望的说出了他最怕的那几个字。

　　“杨佑三，你给我乖乖在家等着，等我下月十五回京述职时再来收拾你。”

　　大魔王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