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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慈恩茶楼惩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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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地界以北,自古是藏龙卧虎之地,十年来,隔着前川县的两脉灵山险境千指峰和雪莲峰分别被两个江湖教派占据。百叶莲花教据说从川蜀之地远途而来,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帮女子在雪莲峰落地生根,并逐渐扩大人手,教主秦叶儿,为人低调,极少在江湖露面。飘雪教不过比百叶莲花教早两个月落户于千指峰,虽是新教,但旗下能人异士众多,加上冷无情出手狠辣,常常游走江湖,倒是很快在江湖打出了名气。
两个女人各占据一个峰头,遥相对望,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前川县从此衍生的血雨腥风、江湖争斗从不间断,倒不是两个教派的人喜欢斗殴,而是总有一些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来来往往地来此挑衅寻仇,打杀事儿多了,前川县父母官也只得掩起两耳不闻江湖事,为治下百姓过好日子,常常能忍便忍,眼不见为净。长此以往倒也无甚大事,前川县也日渐繁荣。
前川县慈恩茶楼,每日迎来送往的客流如常,只是每天在此谈古论今的莫老头突然不在了,让人喝茶都喝不对味。几名熟客不约而同问堂倌:“莫老头呢?可曾见?”堂倌是新来的,十三四岁年纪的粉嫩少年,不知道莫老头的声名和众茶客的习惯,兀自呐呐不能言。有那蛮横莽汉痞子陈三以为怠慢,上前揪起少年的前襟就喝问:“大爷们问你话,为何不答?我们每日在这饮茶,还当不得你们一句回话?”
少年堂倌差点吓晕过去,口中乱叫:“大爷饶命,小的真不知道莫老头,小的今日才来。”
二掌柜远远地看见,脸色阴了阴,朝这边过来,作了一个揖,笑道:“各位息怒,陈爷,这伙计是新来的,没见过莫老头,您老念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他。本店在前川也有十年,大家都是熟客,断不敢怠慢了诸位。”
陈三放下那少年,脸色缓了缓,问二掌柜:“掌柜的,我等日日在此喝茶听莫老头说书,正听到紧要关头,故此探问,别无他意。”
二掌柜点点头,心中了然道:“莫老头未曾来茶楼,本店也不知什么情况,莫非身体不适?”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作留难,各自喝茶,议论起昨日的话题。陈三道:“昨日莫老头说雪莲峰的百叶莲花教被灭,山下潭水一片血红,可有人见过?”话音才落,便有人打趣道:“陈爷有亲戚在莲花教?”
陈三恶狠狠瞪了过去,那人笑嘻嘻道:“今儿一早,听那上门送鱼的小子说,那山下的潭水暴涨,鱼都死了好些,估计是山上的暗泉流下来的。那水啊,莫非有毒?”
“被人下毒?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众人好奇心起,议论纷纷,尽讲自己耳听心想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聊得起劲。江湖本就神秘,不是你杀我便是我杀你,新仇旧恨没完没了,个中情由岂是他们这市井小民所能理解?但作茶后点,却是再恰当不过了。
茶馆靠窗的角落,一位长相清秀的青衣公子一直安静地支着耳朵听大家的闲话,手边一壶碧螺春,就着几盘蜜枣儿甜点心,不见半点轻松,嫩白的脸上满是忧色。两边的小厮,打扮得非常得体,具是白净粉嫩的少年,却都目含悲意。年轻公子显然心绪极为不佳,望着众茶客兴致勃勃聊得唾液横飞的样子,一时忍不得气地站起来,冷冷地朝两名小厮道:“千寻、千伤,今可知道了?老百姓不会在意我们的死活,官府,更不会管我们的事,这就是江湖。既然师父早有嘱咐,你们自可去过寻常百姓的生活,买下个房产,再找个踏实的汉子,过那小日子去。只是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见。”声音柔中带着恨意,却是实打实的女声。原来这公子便是那白莲所乔装,这两日她皆领着扮作小厮的千寻、千伤在前川县搜寻那几名怪僧,一心想为师父报仇。今日想起师父的嘱托,知自己不是怪僧的对手,打起来定护不住她们,便想遣了两名丫鬟离去,自己一心一念报仇雪恨。
“掌门的话,千寻不敢不听,只是白姐姐,今日若不能忍下这血海深仇,只怕咱百叶莲花教真的就要在江湖消失了。若他日教主回来,只怕要生气的。”千寻幽幽道。她扯了扯白莲的裙角,示意她坐下来。
“白姐姐,听教主讲那怪僧武功怪异,似专克了我教武功,特别是那会隐形的陀螺,还有那暗器梨花针,甚是阴毒。咱还是想想办法,寻得那怪僧的出处再做打算为好。”千伤劝道。这两人自不是无情无义之悲,正因为是教主一手带大的,内心里十分知晓教主的脾气。
白莲渐渐冷静下来,轻叹一声,坐下来。倒是不再说话,只默默喝着茶。
门口进来一个富家公子,金冠白袍,身材高挑,偏生着一对顾盼生辉的俊目,神态风流倜傥,一走进茶楼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客官,里边请,要点什么?”跑堂的会察言观色,快步迎上去,引了这富家公子到靠窗雅座。
这富家公子乐呵呵地朝位子上走去,经过白莲身旁,冷眼一瞥,随即纸扇子一挥,高声道:“小二,来一壶龙井,再照着前面那桌的点心,一样来一碟。”话音才落,便对上白莲的眼神,富家公子暧昧地朝她展颜一笑。白莲打了个激灵,沉下脸来,心道:“这轻浮浪子,果是这般不知颜色。”一想自己是男装扮相,心里略微放松,却又想对方莫非有断袖之癖?
“好嘞,客官稍坐,马上来。”堂倌扫了眼白莲那一桌的点心,多是些甜食,心想,这少爷公子怎都如此好甜?
不远处,一白胡子老者盯着进来的富家公子,突然眯了下眼,眉头一挑,朝旁边的小厮轻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厮连连点点头,拔腿便走。老者悠闲地喝着一壶竹叶青,吃着些小菜,眼角有意无意地扫过四周,他本是虎威卫头领何田的幕僚,每日里在这喝茶,却是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今天却真让他发现了些端倪,百叶莲花教一出事,飘雪教的圣主也坐不住了,莫非也是要来下手抢夺宝贝?虽然那人经过精心易容,但还是让精于易容之道的他看出了破绽,并从那把冷无情经常把玩的纸扇猜出了她的身份,他忙派人将消息传递给何田,如非必要,他也不想惹了这人的霉头。
“白姐姐,那人为啥老看过来?”千寻小声问白莲。她常年呆在教中,能见到的人屈指可数,刚出来那会,处处感到新鲜,这会看到这么俊逸的年轻公子不时瞟眼过来,便心如撞鹿,脸色绯红。千伤则好奇地回望过去,毫无惧色地打量着那人,一双妙目,天真无邪恰到好处。富家公子觉得有意思,忙用眼神去勾搭,未料这纯真透顶的小丫头,一点都没领略到,反而朝他坦荡荡地一笑。
察觉到两个小丫头迥异的模样,白莲轻咳一声,小声道:“注意点你们的身份,别去管别人。一会咱就分头走了,你们俩去找一处僻静点的房产院落,我们先安顿下来,记住别急着付钱,等我看过再说。我去下川北城外,那边有些客栈,过往商客也多,看看有没线索。”说完便大口吃起点心来。
今日虽少了莫老头说书,但那些茶客说着说着,兴致也起来了,掀起百叶莲花教流传在民间的前缘旧事来聊。陈三在那胡吹:“想那雪莲峰下来的水莲妹妹,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啊,每月下山采买,都会来我处,有时和她的姐妹一起来,有时一个人来,我陈爷哪舍得让她们空闺寂寞,自是夜夜让她们爽到极点,都不愿回去。她们那皮肤,雪白粉嫩,身段儿又柔,那滋味真真让人销魂。”
“陈爷,那滋味较那翠红楼的水仙如何?”有人笑问。
“自是有过之无不及呀,那百叶莲花教的莲花盘坐功……。”陈三一句话还未说完,眼前白光一闪,脖子上多了一把利剑,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一个青衫公子,剑眉倒竖,容颜冷艳。“你这恶人,敢在此诋毁百叶莲花教,今天你这小命就留在这。”白莲厉声道。
千寻、千伤也随即过来,站在白莲后面,狠狠地瞪着众人。“大……大侠饶命,小的……小的不过是说着玩,并……并没有真的……真的认识水莲。”陈三冷汗直冒,感觉到脖子一丝刺痛,血水已经渗出皮肤了,吓得他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嘴巴直打着哆嗦。
“自己掌嘴,我没说停,不准停。”白莲冷哼一声,挥了挥利剑,示意方才说话的两人。那两人面面相觑,不敢抗拒,只得扬起巴掌,掴着自己的左右脸颊,不多时,两人好好的脸已肿成猪头样,虽可怜兮兮地望着白莲,手下却是不敢停,依然卖力地掴着自个儿。白莲冷眼瞧着,口中说道:“他日敢再如此编排,便小心你们的舌头。滚!”话音才落,就听见靠窗那边传来一声:“慢着。”
陈三刚刚踏出的脚顿了顿,可怜兮兮地望着青衣公子。那白袍富贵公子笑眯眯地摇着扇子走过来,看着众人道:“想那百叶莲花教,也是江湖有名的,若非遭人暗算,哪有你们嚼舌根的份。这位公子,就这么轻易放走此人,若那水莲在天有灵,想必会垂泪伤怀吧?”一席话让白莲羞恼交加,颤声道:“百叶莲花教素来慈悲为怀,难不成今日因两人的闲话而开此杀戒不成?即便水莲妹妹在此,也只会给个教训便了,断不会过分责罚。这位公子,敢为百叶莲花教说话,本公子多谢,但请不要横加指责。”
“哈哈,便是这般慈悲为怀,才让那些恶徒有机可乘吧?今日本公子便替你们做个恶人,替水莲姑娘留下此人的舌头。”话音才落,这方就响起了一声惨叫,陈三一口鲜血喷出,半截舌头飞落地上。白莲一时无语,只能暗叹,这下手真是狠绝。反应过来的众茶客皆惊慌失色,朝外逃窜唯恐不及。
富贵公子收起软剑,喝道:“滚吧。”话音才落,陈三赶紧捂着嘴巴狼狈而去。白莲朝那富贵公子作了个揖,道:“公子好身手。刚听公子所言,似是清楚百叶莲花教被人暗算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个中详情可否告知在下?”朝前迈出的一步出卖了她急切的心情。
富贵公子往后一退,轻笑道:“百叶莲花教被毁,连市井茶客都知道,这又有何新鲜?只是姑娘如此仁慈心性,如何负担起一教掌门之责?”
白莲心里一惊,道:“公子何出此言?”她接受玉符,受命为掌门一事只有师父、千寻、千伤与她四人知道,此人是何身份,怎会知晓此事?
“哈哈,姑娘,今日就此别过,本公子还有要事要办,恕不奉陪。”富贵公子显然不愿多言,随意作了个揖就要走。
“等等,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白莲急道。
“吴秦。”声音从楼道飘来,人影却瞬间消失不见。白莲顿了顿脚,有些恼,这人怎地如此无礼?
“公子,那个吴秦,好像知道公子的身份了。”千寻在旁不安地呐呐道。
“什么?”白莲还在失神。
“他刚才喊你姑娘呢。”千伤道。
白莲张口结舌,自己大意了,显然人家道行比她高很多,还知道不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三人刚要离开茶楼,二掌柜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三步两步奔过来拦在三人面前,卑躬屈膝道:“这位少侠,在下是茶楼的二掌柜,这客人都吓跑了,想必数日不会再登门喝茶了,本店小本经营,亏不起呀,您看这可怎么办?”一双小眼,偷偷朝三人转溜着。
白莲想了想,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只得瞅了瞅千寻,粉脸微怒地问二掌柜:“这茶钱,是不会少了你的,只是别的茶客的,断无要我等支付的道理。”
“若非少侠出手,这茶客也不会被吓跑,您说在下说的可在理?”二掌柜笑眯眯地。心中却是拿定了主意,大不了就见官,这些江湖人,也不能随便不拿百姓不当人吧。
“这便赔你一绽银子,敢再纠缠定要你命。”白莲恼道,心知这人此刻纠缠自己定是看准了自己性子弱,不敢对他怎地,才摆出一副奸商的样子。千寻扔下一绽银,冷哼一声昂然离去。二掌柜笑眯眯地看着这三人的背影,心道:“这雏儿,还真嫩得很。”回身喊来一个堂倌,耳语了几句,那堂倌点点头,朝外头走去,自是通知他们的幕后老板,这慈恩茶楼,本是虎威卫何田早年置下的产业,如今,正好拿来用来做他们在前川活动的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