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莲心》秦煌妖妖

19、 世外高人

　　距离绝情谷300里外的河阳县，一个古庙隐遁在偏僻的山林中，那一片林子，常常在深夜里传出阵阵令人断肠的悲恸，犹如鬼哭狼嚎一般，以至附近的农人樵夫都不敢来，便是有些香客上香，也是远远避开林子，只管在白日里走大路去古庙上香。冷无情一路寻到此处，有人告诉她，过了山林，在后面半山里的，就是水月庵了。冷无情自是不知绕开山林走，趁着月色一路轻功疾驰，此时才擦身山林，便听到那隐隐约约的哭号。她略一惊异，便提起步子朝哭号声奔去，越走越深，哭号声却依然在耳边隐隐约约，仿佛自己就没挨近它半步。冷无情此时已发觉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林子中迷了路。
　　她暗自苦笑，想起自己山庄外的圣井，也是这么坑人的，总有一个什么引着你不断深入，最后让你脱身无路，葬身于此。她停下脚步，仔细辨认着耳边那哭号，明显似妇人的哭声，凄厉非常，她渐渐被哭声感染，沉浸在那一声声的悲痛里差点无法自拔。勉强保留的一丝清明令她掏出袖中的一个短笛，附和着哭号吹奏起曲子来，不过是随心而吹，冷无情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泪水正哗哗地流淌着，仿佛要把她这么多年的寂寞和伤痛全部流出来，她仿佛看到垂危的父亲，扬起手臂试图抚摸自己的脸庞，而自己，因为与父亲负气，将头扭开……。她看到年幼的冷天傲跪在阴冷的祠堂里，拉着她的小手安慰说，不要怕妹妹，父亲只是一时生气，不会罚我们太久。果然，父亲没多久就命人过来喊他们起来。那时候，哥哥不过七岁。十多年后，冷天傲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招招诡异的武功朝自己打杀过来，而自己根本无力接招，只能使出一招“踏雪无情”急速逃遁。冷天傲竟然没追来，自己去绝情谷三次，都是他挡在自己面前，疯狂地砍杀着自己，每次都让自己重伤而回。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冷无情一声长啸，短笛爆裂，那时隐时现的哭号突然嘎然而止。冷无情有些失控地跪在地上，一双俊目却眯了眯，若再近些，搞不好还能听见她在轻声嘟哝：“再不停止，老娘可撑不住了。”原来那哭号声还会引人致幻，冷无情刚才若不使出最后一招自爆了短笛，只怕早在那哭号中失去了心神。
　　此时她再也没有寻声追踪的心情了，只想熬到天亮赶紧脱身了事，只是这大晚上的，只得寻棵大树睡一宿了。正当她四处逡巡之际，耳边传来“咻咻”的几声，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原来是你这小娃娃。”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冷无情抬头一看，一个骷髅一样的人晃过来，她吓了一跳。
　　“是谁？”冷无情厉声喝问。捏紧了手中的宝剑。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那骷髅人自言自语，冷无情在夜色中运目细看，才发觉这骷髅人竟是个枯瘦的老妇人，身材高挑，瘦骨嶙峋，晚上看起来就像穿着衣服的骷髅。
　　“老人家，这深夜为何还在这林子中？刚才那哭声可是你发出？”冷无情定了定神，问道。
　　“老身的家，便是这林子，自然是在这里。人有伤心事，自然要哭泣。难不成你还要干涉我哭？”老妇人不满。
　　冷无情撇撇嘴，道：“老人家有什么伤心事不若和晚辈倾诉一番，若晚辈帮得上忙，一定拔刀相助。”
　　那妇人嘎嘎地笑起来，让冷无情浑身激起鸡皮疙瘩，这笑声，比哭还难听。
　　“你帮我？嘎嘎嘎，你这俊俏的小娃娃倒是好玩，不如先陪老身玩两把。”老妇人道。冷无情好奇：“怎么玩？”只是那老妇人骷髅一样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无情突然觉得身上冷飕飕地，一片树叶打在身上穴位，身子一阵麻软，差点跌倒，转眼之间那骷髅人已经拎起她，瞬间消失在山林深处。
　　“老人家……你放下我。”冷无情挣扎了几下，发觉毫无用处，那个骷髅一样的老妇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轻飘飘地就拎起她后背的衣服。现在她就有些羞怯地发现，自己的身材在那强力的拉扯下，是那么凹凸有致，只是老妇人显然没有注意，只顾着朝远处飘去，冷无情欲哭无泪，这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堂堂一个圣主，居然被人这么狼狈地像拎着麻包一样翻山越岭地走。
　　“前辈……能不能放下我？”冷无情大叫。她使劲扭了一下，表示自己很不舒服。“这就到了，你这小妮子，乱动什么？”老妇人板着那张骷髅脸冷冷道。“我……。”冷无情有些无语地看着嗖嗖而过的山林，很是懊恼地问：“前辈想带晚辈去哪里？”
　　“老身的府上，还没请人去过，便宜你这小妮子了。”老妇人骷髅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但冷无情还是从她声音里听出一些高兴，敢情掳了她去是她的福分？简直把她郁闷坏了。
　　“老人家，贵府……就你一个人住吗？”冷无情问。“嗯，以后就不会了。老身刚才想了想，还是热闹点好。”老妇人说完，从一处悬崖轻飘飘地朝一处山谷跳下。冷无情此时身上穴位被封，浑身提不起劲来，眼见老人家拉着她就往下跳，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幽谷。
　　正当冷无情惊惧地紧闭着双眼，心中咒骂这变态骷髅时，突然猛地一下掉落在地上滚了几滚，痛得她差点张口叫骂，又怕激老人家生气直接把自己杀了，那就亏大了，要知道此时她穴位被点，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可以杀了她。她睁开眼睛，只见前面是一个只容一人身量的洞穴，洞前立着个古旧的墓碑。老妇人站在洞口，面无表情却又欢欣无比地道：“小妮子，到了我府上，却是要小心说话，莫惊吓了老身的爱郎哟。”冷无情吓了一跳，显然这个高人的府上还真不是凡人能去的。干脆咬咬牙，反正没人看见，豁出去了，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苦求道：“老人家，晚辈知道错了，您看，这大晚上的，小辈在此难免惊扰了您……和您的郎君。就麻烦您送我回去上面，如何？”
　　老妇人脸色一沉，道：“老身在此数十年，还从没邀请人来，如今给你面子，你却是不要？”冷无情正要争辩。老妇人冷哼了一声，又自言自语道：“既然你如此不快，不如拿你祭奠我爱郎？”冷无情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忙道：“老人家，晚辈错了，没有不快，这就到您府上做客。”边说边打定主意，还是小心讨好这武功盖世的骷髅人，免得自己不明不白葬身于此。老妇人见她知道见风使舵，脸色稍霁，道：“我解了你穴位，随我进去吧。”冷无情点点头，老妇人伸出干枯的手指，在空中随意一挥，冷无情被一阵强大的外力击打，不由得哼了一声，却觉得身上的内力陡然回来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道：“多谢前辈。”老妇人点点头，也不说话，转过身就先朝洞穴走去。冷无情知自己的武功远不如人家，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钻入洞穴。
　　洞内空间却不小，两人一前一后摸黑走了半柱香，便听见老妇人自言自语道：“老身在这里二十年了，若非因为我爱郎的遗愿，我早就随他去了。今夜遇到你，也是缘分，想必我爱郎会高兴你来。”说完推开一扇石板，走了进去。冷无情紧随其后，迈步进去，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将里面照得通明透亮。宽敞的院子旁边，一套石桌石凳，石头砌成的三间房，各有一颗夜明珠，互相辉映着，倒显出一种清冷。
　　“小妮子，老身一个人在此，此时却是没什么可招待你的，院中的竹筒里有泉水，桌上还有些野果，你姑且解解渴。想必你也乏了，吃喝完，便去那边的房间休息去。府上虽然简陋，床褥还是有的，委屈不了你。”老妇人道。
　　冷无情原以为不过是一处墓穴，没想里面别有洞天，倒是个舒适的藏身之所，心里惊叹不已，此刻听老妇人一说，便回答道：“没想到前辈将此处修葺的如此之好，小辈佩服之至。却不知前辈怎么称呼，小辈乃飘雪教冷无情。”
　　“嘎嘎嘎，冷无情？怎么起了这么无情无义的名字？不好不好。”老妇人嘟哝。她在石凳上坐下，又道：“老身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除了我爱郎，还不曾有人叫过我的小名哩。我爱郎姓夏，你便叫我夏夫人吧。”冷无情点点头：“夏夫人怎地一个人孤零零在此居住？”
　　夏夫人道：“我要陪着我爱郎。我不能让他这么孤单地呆在这里。”冷无情小心附和道：“你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
　　夏夫人僵硬的脸上居然有些娇羞的神色，似是想起了以前生活的种种。冷无情此时又累又饿，也顾不得许多，拿起桌上的野果，就吃起来。夏夫人看了她一眼，默默站起来，朝其中的房间走去。冷无情见她半晌没出来，这才解开自己身上的包袱，将干粮拿出来，就着竹筒里的泉水，吃了起来。吃饱喝足，自是走进另一间房去休息。
　　屋内果然被褥齐全，很是干爽，冷无情连夜赶路，连惊带吓，早就疲劳不堪，躺上床没多久就熟睡过去。
　　这一夜，夏老太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困，她房内，摆着一副死人骨架，此时她对着骨架絮絮叨叨：“老头子啊，你说我带那小妮子回咱们家对不对？你喜不喜欢她呀？妾身看她那身筋骨，倒是练武的料子，只是没遇到好师傅，要不咱们就调教下她，收了这妮子做我们的干女儿可好？这二十年，妾身却是一天都没敢忘记你的遗愿，你要我将那本秘笈残本补全，现在也完成了，只是这一身武艺，将来只怕也是要带入土中，妾身是想念咱们的女儿了，若她还在人世，现在也有这小妮子这般大了吧。当年要不是我把她寄托在那户人家里，又怎会让人拐了去呢。呜呜呜……。”夏老太又开始哭了。哭声不大，眼泪似乎早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流干了，只是发出的那一声声呜咽实在令人断肠。
　　冷无情这一夜却睡得出奇的好，以致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夏老太在院中忙碌吃食，冷无情过去一看，石桌上竟然摆着两碗粥，几碟腊的兽肉和炒青菜，还都冒着热气。夏老太虽然脸上肌肉僵硬，但那一副求表扬的眼神却将她的心意显露无疑。冷无情吞了吞口水道：“夏夫人真是好手艺。在这洞穴里还能生火啊？”夏老太点头道：“当然可以，小妮子你还不知道吧，那后面宽着呢。跟我来，带你去走走。”冷无情好奇地跟在夏老太后面，朝屋子后面走去，果然有个小暗门，走出去，发现已到了山谷的另一边，山中泉水淙淙，一小块地上种着两三种蔬菜。暗门的旁边，却是石头砌的一个小厨房，里面不知道还在焖什么，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冷无情笑道：“夏夫人，你又吓了我一跳。”夏老太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小妮子想必饿了，我们去就餐。吃完早点，老身有些话还要和你说。”冷无情点点头，去泉水池边取了些泉水洗漱了一番，才回到院子中，夏老太早执了筷子等在那里。
　　冷无情歉疚道：“晚辈让夫人久等了。”夏老太点点头，这才开始吃。冷无情边吃边暗自猜测，这夏老太当年想必也曾是个讲究的人物，这吃食和她身上的衣着，虽然简朴，却都干净大方。
　　“这几道小菜，可还合你口味？”夏老太忽然停下筷子，问冷无情。冷无情愣了一下，回答道：“甚是好吃，让夏夫人辛苦了。”夏老太点点头，道：“晚餐由你来做吧。”冷无情想起刚才小厨房中传出的浓郁香味，那便是两人的午餐？
　　吃完。夏夫人令冷无情收拾了碗筷去洗刷，眼神很是温柔地看着冷无情端着碗碟忙碌的样子。
　　冷无情边洗边在内心哀叹，自己堂堂飘雪教圣主，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洗过碗筷，这种事情明明就是丫环做的，今天怎么轮到自己了？不行，还是赶紧找机会溜走才是，这一耽搁，赶到绝情谷，只怕要迟了。
　　草草洗完回到院子里，夏夫人正端坐在石凳上，朝冷无情招招手：“小妮子，你过来，老身带你去见我爱郎。”冷无情吓了一跳，心情忐忑地跟在后面，进了房间，见屋中端坐着一副死人骨架，不由得腿一软，倒头就拜，口中念念有词：“夏老爷子在上，请受晚辈一拜。”夏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在旁边坐下，道：“小妮子，老身昨夜和爱郎商量了一晚上，却是有些事要和你商议。如今我们无儿无女，老身的一身武艺只怕要失传，为完成爱郎的遗愿，老身二十年来在此苦苦钻研，一身绝学，均在这本秘笈之中，要寻一个衣钵传人，将这本绝世神功大拿如来十三式传下去。你可愿意做我们的干女儿，学这绝世神功？”
　　冷无情瞠目结舌，自己连本门派的武功都还没学完，怎好又学了别的武功，只是这眼前这秘笈着实有些诱人，夏老夫人的武功高深莫测，自己若学个一招半式，定不用再畏惧绝情谷。想到这，她老实道：“夏夫人，晚辈只怕资质愚钝，先父教了飘雪十二段，晚辈却也只是学到第九段就再无寸进，而且，晚辈身为飘雪教的掌门，却是不能改投他教。”
　　夏夫人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小妮子倒是诚实，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做我们的干女儿，愿意学我们的功夫，他日再替我和爱郎寻一适合的传人，好好将绝学传下去，至于什么教派，倒是无妨，为人正直便可。”冷无情心中一喜，倒头便拜：“女儿拜见干娘。”
　　夏夫人哆嗦了一下，多年干涸的泪腺突然又流出了两行热泪。她站起来，激动地道：“女儿去拜见你干爹。给你干爹上柱香。”冷无情于是转过去，恭恭敬敬地朝骨架叩拜，口中念道：“女儿拜见干爹。”
　　给夏老爷子的遗骨上了香，夏夫人又捧出一本古旧的书籍，摆在案头，燃了香，让冷无情又一番叩拜。那本秘笈便是“大拿如来十三式”。所有仪式完成后，夏夫人才将秘笈交给她，冷无情捧着秘笈，小心翻看起来。
　　“除了秘笈中的绝学，干娘却还有几件礼物送给你，轻功和点穴的功夫，也是不差，当年便是这两样，让你干爹好生佩服。我便一并传给你，今日你便开始练，先将轻功和点穴练好，再教你大拿如来十三式。”夏老夫人道。大概知道自己阳寿也将尽，如今寻了传人，便只想尽快将自己引以为豪的功夫传授出去。冷无情自是毫无异义，想着这些令人惊叹的绝世武功，便只能将自己此行的任务先放一放了。
　　在洞穴中，无日夜，二人累了睡，醒了练，平时除了随夏夫人偶尔出去打些野味，两人几乎不出门，开始修炼内功心法。冷无情在惊叹夏老夫人一身诡异轻功和隔空点穴的本事之余，对大拿如来神功更为期待，每日打坐休息之前，都要捧着那本秘笈看上几页，虽未曾开始练，其中的招式却都已记在脑中。夏老夫人对自己这个干女儿的勤奋很是满意，调教得更为尽心，一身内功倾囊相教。冷无情对夏夫人自是感激不已，本就缺乏亲情的她，对干娘的感激之情是一日深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