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莲心》秦煌妖妖

13、内部探问

　　这夜，冷无情却是在千指峰的山顶上过的。每月总有那么几个夜晚，她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山顶平台，望着远处黝黑模糊的雪莲峰，发呆出神。
　　山上风大，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伴随着痛苦的快感，似乎这样的凌虐才能让人保持足够的清醒。
　　记得那一年，你用莲花幻指，教我杀人，你用你会说话的眼睛告诉我，什么都不用怕，你会保护我。但是，我却开始害怕了。
　　记得那一年，我冷绝地轰走你，一次次，甚至梦想亲手杀了你。这样的恨来得那么突然，我觉得自己越来越陌生，我害怕见到你，害怕你站在我面前。我深深地厌恶你说“喜欢你”。
　　我一直害怕的，究竟是你还是我自己？
　　十年过去了，如果说极品莲心给了我接近你的借口，不如说，我开始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怕的。我还以为自己可以放开你。可是为何要用这种我自己都鄙弃的方式，趁你之危，夺了你的宝物，然后还要看着你被伤痛折磨，我想对你狠一些，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表明我的心意，我相信我能做到。秦叶儿，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不能改变我，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今日，一句“冷傲霜”，你就想将我打回原形。我相信你比以前更残忍了，但你输了。
　　“冷傲霜，你这是何苦呢？”
　　秦叶儿的话语一直在冷无情的心中回响。冷傲霜？她想笑，却发觉自己脸上早爬满了泪水。冷天傲一日不除，冷无情便还是冷无情。只是这十年，自己百般折腾，培植势力，也不过如此罢了，连若曦的毒也解不了，自己依然无法靠近绝情谷。虽非一母所出，也是一同在谷中长大，为何冷天傲身上隐藏那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父亲当年是否知道？他素知哥哥性情，却依然让他继承掌门，让一门清誉毁于一旦，这是为何？虽然原来谷中的大部分长老随了自己逃离出来，但论实力，依然不能与如今的绝情谷抗衡。自己的武功如今也进入瓶颈，飘雪十二段不过才练习到八段便停滞不前，而冷天傲不仅早过了十段，更不知从哪里学得一身邪门诡异的武功。
　　一只黑鹰在她头顶盘旋片刻飞落到她的肩头。冷无情从鹰的腿上取下一个小黑管，小心地将薄如蝉翼的纸条从黑管中吹出，“谷底地牢藏人，有雷阵。待探。迷香出家了。他不见月余，不曾出谷。”冷无情看完，将纸条在掌心运力揉成粉末，迷香不过是个女奴，出不出家于事何干？为何“小雪”要提她？“他”不出谷而失踪，想必又在练那不知名的诡异武功，“小雪”现在不过是个仆人，自是还无法知道具体的消息。谷底有地牢？冷无情还真不知道，想必那几个长老总有人知道一些，只是冷无情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来源，“小雪”是她的人，她亲自培养的影子卫。
　　每次她探绝情谷都受挫，不由得让她怀疑长老中有人泄密。在如芒在背的情况下，她也曾暗地里对各长老做了个调查，除了金长老因职务原因，需要四处奔波，其他长老基本都极少出门，日常行为都无异常之处，冷无情只能作罢，只是暗自警醒了些，行迹飘忽的时候更多了，她的许多计划也不再告知所有长老，想让谁去做什么，只单独吩咐，这样一旦出事也不会殃及其他。如此风平浪静了一年多，冷无情也没再踏足绝情谷，教中长老各司其职，相安无事，冷无情心底的疑虑也就压了下去。
　　今天收到“小雪”的纸条，她突然想起自己不妨来一招敲山震虎，一探虚实。上午，冷无情命人去召各大长老，参加晚上的宴会，说是宴会，也只是个普通的酒宴，与几大长老议事的形式罢了。
　　晚上，金长老也赶了回来，在一桌酒菜前各人正襟危坐，等着冷无情开腔。
　　“各位长老随我从绝情谷出来，这么些年互相扶持，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冷无情在这里要和大家说一声多谢。如果没有你们默默支持，飘雪教不会发展这么快，只是我们的实力始终还是很弱，怎样才能与冷天傲正面抗衡，这个日子还太遥远。今天我想到几件事情想请教各位长老。”冷无情娓娓道。
　　“圣主但说无妨，只要我们所知，皆知无不言。”各长老纷纷表示。唯有水长老，因原来就不属于绝情谷出来的人，因此自是沉默不语，冷无情看了看她，朝众人微微点了点头，道：“好。大家知道，我与冷天傲虽不睦，但终归长在绝情谷，自幼一同练功，不过后来冷天傲学了一身诡异功法，却不知师从何人，此外，我还想请教各位长老，我父亲在世的时候谷中可曾筑有秘密工事？”
　　金长老干咳一声，道：“以前谷中的机关自是由火长老负责，外面的买卖和谷中的账目自是由老夫打理，木长老和土长老，也如如今这般职责，只是后来冷天傲上位后大肆变革，改庭换面，这才变成今天这般，若说以前绝情谷的旧事，老夫倒是知道一些，那时候金库的钥匙不仅你父亲掌管，后来也是给冷天傲配了一把，整日里挂在胸前。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岁多些。”
　　“此事我知道，那是他十岁生日的礼物。”冷无情道。她知道金长老较少在谷中所知甚少也是情理之中。
　　“圣主，老夫也曾是冷天傲那恶人的师傅，自小教他武功，却是未曾发觉有什么异状。他十一岁那年，发了一次高烧，后来就一直时好时坏，你父亲就停了他的学习，让他修养身体，自那以后，老夫就极少碰到他。在出逃之日，一翻恶战，才发觉他的武功高强，所用功夫套路却非绝情谷所出，这着实可疑。”土长老道。
　　火长老点点头，附和道：“此事我也有所察觉，只是不知他从何处学来。”
　　冷无情问火长老：“谷中除了那108个密道和10个地下府库，可还有其他的密室？”
　　火长老凝思片刻道：“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你父亲一生向善，那些府库和密道，也是我当初为了谷中的安全所设，他并不喜欢地下太多的坑道和机关。”
　　“谷中除了我们平日可见、已知的人，可还藏有别人？”冷无情问木长老。
　　“没有。”木长老道，“便是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跑来冒犯，也是一次打杀出去，并没有将人长期收押。”
　　“这样……。”冷无情思忖，这就怪了，难道是冷天傲后来在谷底布置的那番工事？但应该是建谷之初就筹划建好才对，否则定会影响了谷上的楼房建筑。
　　“圣主，是否有什么新发现？”木长老好奇地问。
　　“倒没有，只是这几日想到一些事情，想搞清楚罢了。你等勿多心。对了，火长老，你说我父亲不喜欢挖掘太多的坑道，你可知为何？”
　　“这……想来是老谷主一生光明磊落，不喜这些旁门左道罢了。”火长老迟疑道。
　　冷无情点点头，自己父亲的品性自是了解，只是苦于心中疑问不得解，也就随口又问道：“那你们可知父亲当年为何选了绝情谷做门户？可是为了躲避仇家？”
　　金长老道：“这些陈年旧事，圣主想知道，我等便说与你听。江湖恩怨本就难解决难分，是非也不是我们说得清楚的，绝情谷最早，其实是一位江湖邪道之人范铮的庄园，范铮早年是非不分，无恶不作，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下百人，晚年怕人寻仇，隐居在绝情谷，你父亲为替那些冤死之人报仇，自创飘雪功，日夜苦练，练成出关之后自是不能放任那恶人苟活，联合了一些名门正派的少侠寻到绝情谷，一翻恶斗，剿杀了范铮一门三十六口。你父亲见绝情谷风景甚好，遂生了占取之心，同行的那些正派少侠也觉得放任该处暴殄天物甚为可惜，也鼓动你父亲占了该处，你父亲于是取出绝情谷中的所有财物珠宝分与各人，自己则独占谷中庄园，如此各人均无二话。你父亲便在绝情谷开始扬门立户。搬迁进谷一年之后，冷天傲就出生了。”
　　“原来如此……此事金长老从何得知？”冷无情讶异道。金长老感慨：“那时候老身不过是老谷主身边的一个小侍从，也是参与了当年的事情，进了谷后，你父亲对我多加照拂，信任有加，着高人教我打理钱财之法，而后慢慢将谷中的一任账目交由在下。”
　　“木长老，您又是如何入的谷？”冷无情突然好奇心大起，对老人们的前情往事追问起来。木长老清了清嗓子道：“老身原是冷家庄的一名教头，你父亲搬到绝情谷后，老身就跟随前往了，后来随在你父亲身边练习武艺，教授新徒。”
　　“火长老呢？”冷无情问道。火长老笑了笑，道：“老身却是冷天傲出生后进的谷，当年你父亲知道我擅长机关秘术，就亲自寻来，要我帮他打制一把钥匙，老身见那锁形状怪异就起琢磨之心，半年后终于研究透彻，钥匙也打完了，也与你父亲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就跟随进谷。这一晃也二十多年了。”
　　冷无情点点头，看着土长老，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土长老的武功比我父亲还要胜一筹，不知土长老当初又为何进的谷？”
　　土长老叹道：“说来话长，当初只是因为一个赌约，老身将自己输给了你父亲，那时候你父亲说要去替武林铲除此祸害，我认为他定有去无回，你父亲很是生气，与我立下赌约，如他杀了此人，我就将余生为他卖命，如他被此人所杀，那冷家庄一半的田产就奉送于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丝毫没想到，你父亲竟然真的毫发无伤地杀了那人，老身认赌服输，从此鞍前马后心服口服为他效劳。”
　　其他长老听罢都露出一丝笑意，只有冷无情，认认真真地站起来，朝土长老行了一礼道：“若非世叔如此恪守誓言，我们今日也不能坐在这里了。”众人想起他们出逃时，正是因为土长老一身过人本领，殿后杀敌，那些冷天傲的邪教盟友才无法得逞。众人都收齐笑容，朝土长老作了作揖。土长老老脸一红，朝冷无情等人道：“圣主，各位长老，此事大家听过就罢了，日后也莫再提起，就当给我堤某一个面子。堤某多谢了。”众人自是点头称是。土长老姓堤名尚，若非今日提起，这个名姓早被大家所淡忘了，只知道土长老其人，不知堤尚。
　　冷无情肃然道：“今日酒宴上所谈论之事，大家听过便罢了，都不得外传出去。”众人齐声答应。“相信大家也都饿了，先吃饭吧。”大家于是不再客气，相继举筷吃喝起来。
　　酒宴即将结束，冷无情朝水长老道：“水长老留下，关于秦教主的伤势，我还有话问你。”水月影有些诧异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其他长老则陆续起身告退。不多时，厅中就只剩下水月影和她。
　　“水长老，刚才看你胃口不开，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冷无情笑问。她对吃比较讲究，教中的厨师也是经过千挑万选，各长老素来不是挑食之人，若非有心事，否则怎会食不下咽呢。
　　水月影摇摇头：“多谢圣主关心。卑职只是下午和秦教主一起用了些饭食，肚中不饿。”
　　“噢，秦教主可有什么想法？”冷无情问道。她突然很好奇，秦叶儿会和水月影说什么？
　　“秦教主大概过些时日会离开我教。至于之后她体内的寒毒又将如何治疗，卑职实在不知，秦教主不愿说。不过，看样子，她并未想好去路。”水月影道。冷无情皱皱眉：“秦叶儿要干什么？离开飘雪教，她还能去哪里？”
　　“我建议她去昆仑山，那里的隐世高手不少，如果找到，或许能治好她的伤也说不定。”水月影又道。
　　“也好。可说好几时回来？”冷无情问。
　　“我与她定了五年之约，不管伤好不好，都回来此地相见。”水月影道。
　　冷无情叹了口气：“千味神肌可在开始炼制了？”
　　“极品莲心还在浸泡去毒中，其他的药材都准备妥当，就等三日后莲心毒素驱尽再入药炼制。”水月影道。
　　“好。水长老多用心，此事，便全靠你了。还有一事要问你，晚宴上众人所说之事，你怎么看？可知道我为何对此好奇？”冷无情望着水月影，问道。
　　水月影淡淡地笑了笑：“圣主一向很聪明，定是有了些疑虑的地方，这才召来众人来问，只是……属下不明白，这些事情，原来是可以不让属下知道的。”今日一宴，就在金长老说完他的那番话后，水月影就知道，以后教中再发生什么变化，她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所有人的秘密她都知道了，虽然那些过去的事情即便知道，对于一个自己人来说，也没什么多大不了的事，但江湖人素来重尊严，人家的事情都让你知道了，大家也就更近了一步，碰面要么更亲热，要么就很尴尬。显然，这个是圣主有意为之。
　　“呵呵。”冷无情笑起来，心情出奇地好，水月影的那点小心思岂能瞒得住她？当下端起一杯茶，小口抿着，望着水月影有些纠结的眼神，缓缓道：“你不应该知道吗？便是哪天飘雪教出了事，你也不会再蒙在鼓里，好歹知道一些。你水月影的过往，我和他们是一清二楚，别人的过往，你却一点不知，对你、对我都不公平，我讲得对吧？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好的机会问个清楚，何乐而不为？”
　　“圣主英明，只是……。”水月影迟疑道，“属下担心长老们会起疑。”刚才她就坐在火长老的旁边，感觉到火长老的胳膊一直在微微颤抖，一个人除了紧张、焦虑外，谁还会这么没事干一直颤抖自己的胳膊，偏偏一直沉稳的火长老就不知不觉地抖了。
　　“呵呵，我这么随口一问，他连胡子都怕得发抖了。我知道他很紧张。你放心，今天过后，他就不会再紧张了，他会吃得更香，睡得更好。”冷无情笑道。
　　水月影无语，还以为冷无情出于什么目的或怀疑才探问，原来不过是随口一问？她站起来，道：“圣主若没有其他事，属下告退了。”
　　冷无情摆摆手，示意她退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冷无情渐渐收起笑容，进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