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莲心》秦煌妖妖

12、秦叶儿的心事

　　自从到飘雪教疗伤以来，秦叶儿就没出过山门，很安静地配合水长老治疗，只是问到为何会中此寒毒之时，总是语焉不详，顾左右而言他。水长老乃冰雪聪明之人，自是知道秦叶儿是有些不愿为人所知的秘事，故不再追问。今日她依时来到水长老的庭院，不想却碰到冷无情从里面出来。见其神色落寞，自是不愿触其霉头，正想闪身避开，不想冷无情看到她，抢先开口道：“你身体可有好些？”
　　秦叶儿淡淡笑道：“好些了，多谢关心。说来那日也多亏了你，谢谢出手相救。”冷无情点点头：“你也救过我，再说你已用极品莲心答谢了。咱们两不相欠。你安心养伤便是。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冷无情的，你也别客气。”
　　秦叶儿笑道：“还真有一事要麻烦你，不知道我那几个弟子在前川如何了？可有惹事？”
　　冷无情道：“她们倒是乖巧，只是社会阅历尚浅，容易被人骗罢了。”
　　秦叶儿叹息道：“以往她们极少下山，自是不懂世上人心险恶，也是时候让她们阅历一番。”
　　冷无情笑道：“她们年纪轻，到江湖上闯荡一番也是好的。日后你再出去与她们汇合，很快也能重振旗鼓了。”
　　秦叶儿摇摇头：“如今百叶莲花教不复存在，我秦叶儿功力失去7、8成，若再出去，只怕那些仇家又要找上门来，凭空让这几个弟子受累。”
　　冷无情道：“你还是养好伤再做打算。”
　　秦叶儿叹息了一声，自己事情自己知道，要彻底恢复，只怕遥遥无期。秦叶儿望着冷无情孤傲的身影，内心感慨万千，当年那个娇俏可爱的小丫头早不在了，如今这人的心如石头那般坚硬，这便是造物弄人吧。如果当年自己不和她说那番话，两人是不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时光不能重来，便是重来，自己宁愿在那年与她错身而过。偏偏那一个回头，就被她一双纯净如水的目光吸引，就此深陷。
　　冷无情侧头望着秦叶儿，略显丰腴的身姿比以前多了一些成熟的韵味，只是乌黑的眸子依然那般冷静，就这么不错神地盯着，直到秦叶儿脸色泛红，不自在地垂下眼皮去。
　　秦叶儿忽地抬头。
　　“冷傲霜。”
　　这一语唤出，让冷无情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已多年无人唤起这个名字，自从逃出绝情谷，便改了个名字“无情”，还有谁记得绝情谷的二小姐冷傲霜？便是那些长老，怕是已不愿再记得她的闺名。她扭头望着秦叶儿，斜阳下，秦叶儿美艳的容颜忽然漾起一丝凄然。
　　“何事？”声音有些喑哑，冷无情望着秦叶儿，第一次眼神里有了一丝柔情。秦叶儿笑了，那一丝柔情像抚着她的脸，让她心里一颤。
　　秦叶儿默默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世界之大，并不只有童若曦。便是冷天傲，也不过是沧海一蜉蝣，都犯不着你冷傲霜为此付出一辈子。”
　　冷无情凝视着秦叶儿，淡淡道：“你还知道什么？”
　　秦叶儿望着远处的山林，幽幽道：“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虽然这些年，我不找你，不见你，但你的一切，没有什么瞒得过我。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的位置。”秦叶儿叹息了一声。
　　“记得那一年，你十五岁，我呢，也不过十七的年纪。我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你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在那路边，你突然朝我笑了一下，一展颜就像六月的花，那么耀眼，就像做梦一般。我就晕了头，忘了一切。其实，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感受，也不知道你会那么害怕，结果吓跑了你。一句喜欢你，为什么就让你讨厌了我那么多年呢？”秦叶儿轻轻摇头，这些年这件事始终如巨石一般压在她心头。
　　“我……。”冷无情想说，我其实不是讨厌你，而是怕我自己。但她张了张口，只是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怕什么。于是她干脆挪了挪步子，顺便也将视线挪开。
　　“如果那天我死在莲花观，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的难过？”秦叶儿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直视过来，冷无情躲闪不过，干咳了一声回答道：“怎么会？你武功一向很高，比我都要高。”心里却想，你武功怎么这么逊了？以前都不这样的，这十年都白活了，倒回去了。
　　秦叶儿道：“现在比不上你了。原本我还在天轮部偷学了一套功法，但这套功法也害了我，差点走火入魔，又中寒毒，这身子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了。”
　　冷无情皱皱眉，道：“西域混世天轮部？你怎会与他们有交集？”心里却想，你的来龙去脉，我早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就看你怎么说。
　　秦叶儿叹道：“遇到你的那一年，正是我从天轮部逃出来的时候，说来话长。”见冷无情做出专注倾听的样子，不禁戏谑地一笑：“不提也罢，那个极品莲心，原本是他们的宝物，如今送给你，你小心护着，他们还会寻来，别被他们发现了。”
　　“无须你操心，我可不介意他们来送死。这极品莲心，我是要定了。”冷无情道。心里想，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逊吗？我可不是当年的我了。
　　秦叶儿笑了笑，点点头：“那便好。”望了望天色，又道：“我也该去疗伤了。”冷无情点点头，轻嗯了一声。秦叶儿从她旁边走过，冷无情微微侧身，目送她离去。那年那时节，如果两人都如现在这般冷静，又该多好。不对，冷静的只是表面吧，此刻自己的心还跳得那般快，为什么这种感觉如此令人恐慌？这恼人的秦叶儿，活该自己讨厌她一辈子。冷无情深深吐纳了一气，将秦叶儿和她的背影抛在脑后。
　　水长老回来，见秦叶儿站在院子里等她，便请她进去。在疗伤的密室内，秦叶儿脱了衣物趴在火炕上，炕内自然有那药材熏烤，再辅以针灸之法，这便是水长老想出的驱除她体内寒毒的办法。此刻水长老站在旁边，看着她后背黑红一片，并未因这段时日的医治而消失，反而渐渐色深，心觉不妙，暗忖莫非药物无效？若那药引真得取那极品莲心，圣主自是不允她用，这样一来秦叶儿也就危险了。
　　水长老本身并非绝情谷之人，对童若曦也无太深的感情，本着医者心来说，千味神肌便是修复了童若曦的容貌也未必能让她清醒如初，而极品莲心本就得自秦叶儿，便是取一些用于她，也是当然吧。内心里对秦叶儿有些怜惜，此刻见这寒毒之体不见好转，自是不忍。
　　久久不见水长老动针，秦叶儿讶异地问：“水长老，今日可还施针？”
　　水长老迟疑道：“倒是施针，只是这伤势……。”
　　秦叶儿轻声道：“长老无须在意，我秦叶儿知道自己的伤势，你随意施几针就是了。这几日我身上外伤已大好，再几日便都愈口了。背后那寒毒，便是不治也罢。长老无须介怀。”
　　水长老叹息道：“你为何时到今日还不愿意相告？不知寒毒入体之根由，我又如何治你？这几日我都依你哄骗了圣主，若他日被圣主知晓，我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叶儿笑道：“你圣主不会怪责你的，再说我又不曾死在你飘雪教，她又如何知道。等我伤再好些，便离开你们教。”
　　水长老微微皱眉：“你为何如此说来，这寒毒可真会要了你的命的，你莫如此轻视了。”
　　秦叶儿不语。身上的汗水不断冒出，水长老轻施银针，又在室内燃起熏香，稍稍缓解了秦叶儿后背的痛感。
　　“后背，是否还是那般颜色？”秦叶儿问。
　　水长老知道她问的什么，回答：“颜色淡了不少，如今却是有些暗红，好些了。”
　　秦叶儿笑了笑，果然好些，还能再维持一段日子，这身子骨，还算扛住了。
　　“明日开始，你便自行来此疗伤，我会给你备足药材，让阿怒帮助你。”水长老道。明日开始她就要去炼制千味神肌，自是无法亲自为秦叶儿施针。
　　“嗯。多谢长老。”秦叶儿说。在熏香的作用下，她有些迷糊，没多久就昏昏睡去。水长老关上门，吩咐侍女阿怒照看好，等秦叶儿醒来，再服侍她药浴熏蒸。水长老离开庭院后，想了一想又折向冷无情在后山的居所。
　　冷无情正在练剑，有侍女来报，说水长老有要事禀报。冷无情停下手中的剑，有些不耐烦：“还有何事？”
　　“是关于秦教主的事。她后背的寒毒其实并不见好，属下无能。”水长老老实道。
　　冷无情惊讶地问：“你为何这样说？之前你说见好，如今又是不见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有什么办法可治？秦叶儿自己可知道？”
　　水长老不再隐瞒，她已打定主意，还是照实告知圣主为妙，便让圣主自己拿主意吧。秦教主身上的寒毒得的蹊跷，只怕与极品莲心脱不了干系，若是因自己之故让秦叶儿丢了性命，只怕自己心里无法过关。因此道：“秦教主每三年必须炼化莲心解毒，否则寒毒攻心，必伤大体，这个大概与她暗地里所练功法有关，属下猜想，秦教主必是知道，只是不知她为何甘愿放弃莲心，置自己的性命而不顾。”
　　冷无情冷哼了一声道：“你道她安得什么心，若非我出手相救，她早就死在那莲花观的寒潭中，除了极品莲心，她还能拿出什么来还这个救命之恩？”说罢，转过身去，恼怒地望着远处，内心里有个声音却在说：“放弃吧，让她炼化莲心解毒吧。”
　　水长老咬了咬牙：“那……属下任她自身自灭。”说完提起步子就要走。
　　冷无情气道：“回来。你当我愿意领她这份情吗？可是若曦的脸必须要用莲心炼制千味神肌才能好，我等了那么多年，如今你倒是想让我放弃？”
　　“属下不敢。”水长老小声道。
　　冷无情望着水月影，叹了一口气，道：“若曦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欠了她一命，如今可以救她，怎么能放弃？”水长老点点头，嗫嚅道：“属下明白。只是，千味神肌只怕是只能修复若曦的容貌，大脑的损伤无法治愈。”
　　“古书虽记载不详，但我却是不能不信这药的功效，但凡有一线生机，便是让她好上一分，也是应该去做。”冷无情黯然道。若非受自己当年牵累，若非掩护自己逃走，童若曦大概还活的好好的。如花一般的年纪，如今却躺在床上，没有意识，无法自理，这千味神肌若能修复她的半边容颜，也算是让自己的心好过一些。
　　水长老走出前厅，摇摇头，回药庐去看童若曦。
　　童若曦因毒深入脑，早没了意识，如今半边脸因肌肉腐烂，显得丑陋非常。虽日日上药，但依然无法阻止毒势的深入。水长老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气，自己是制毒解毒高手，只是偏偏这灭灵丹，早在江湖绝迹多年，并无解药传世，自己也是一筹莫展。冷无情倒是曾三番五次潜回绝情谷，试图找冷天傲要解药，但如今绝情谷早不似当年，冷天傲根本不念兄妹情，身边高手如云，只怕冷无情不上门，每次都似张开了大网等她一般，试了几次，每次都陷入包围，九死一生地逃出来，自己也险些中了灭灵丹。后来从江湖百晓生那里得知，这灭灵丹本就没解药，百年前，一个隐世高人无意中炼制成丹后就仙逝了，遗落下丹药若干，也不知被哪些江湖人得了去，隐藏了数十年，这次也因了此毒丹，让绝情谷在江湖一跃成名，成了□□趋之若鹜，白道人人避之不及的毒谷邪派。
　　水长老小心地给童若曦换了药，帮她擦洗了身子，这才掩门而去。回到药房，秦叶儿也已洗浴出来。只见她穿着一身水莲色的衣裙，整个人似精神了很多。
　　“水长老，怎地面有忧色？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见水长老脚步匆匆神色不快，秦叶儿关切地问。
　　“无事，秦教主多心了。是老身无能，不能解了秦教主的寒毒，心中有愧。”水长老叹道。两人在堂中坐下，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水长老似是想起什么，吩咐阿怒：“去把灵芝酒拿来。”阿怒有些不明所以，问：“师父，可是那水师祖留给您的灵芝酒吗？”水长老道：“对，为师许久未曾喝，今日就与秦教主喝上一杯，也不枉此酒。”
　　秦叶儿忙浅施一礼：“水长老客气了，在下承蒙水长老救治，这大恩未报，怎好又喝了这难得的美酒。”
　　水长老郝然一笑：“不过是区区一壶酒，秦教主莫羞煞老身。”
　　秦叶儿愧道：“虽是一壶酒，却不是一般酒，既是水老爷子留下的礼物，必是极珍贵的，我秦叶儿何德何能，得水长老如此厚待。”
　　“当得。秦教主能伸能屈，本就不是一般女人胸襟，我水月影，平生没佩服几人，除了圣主，你秦教主算一个。”
　　“水长老莫再以教主称呼在下，如今秦某不过是个落难的病人，水长老称一声叶儿便是。”秦叶儿欣然道。
　　“这……。”水长老迟疑片刻，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我脾性相投，这已是难得，想我水月影在江湖也无甚朋友，日后便称你叶儿妹妹，老身年长些许，你称一声水姐姐，如何？”
　　秦叶儿一笑：“水姐姐，这倒是省得。”
　　阿怒把灵芝酒端了上来，给二人倒上，又端了几碟下酒小菜，这才小心地退下。
　　“叶儿妹妹，姐姐多嘴问一句，你习武多年，怎地还会被极品莲心的寒毒伤到？”水月影问。秦叶儿小口抿着酒，眉头微皱，叹了口气，道：“也罢，这陈年往事，妹妹我本不愿多提，既然水姐姐心心念念想知道，今日便告诉你罢。这极品莲心本就是个毒物，最早是西域天轮部先祖在一个密林中发现，四周遍布毒物，当年，我夺那极品莲心，不过是承了故人的人情，带了这毒物逃走，那一段日子天天担惊受怕，莲心自是不离身，甚至自己吐纳练功，也将它裹在身上，天长日久，等我落脚前川县，发现寒毒入骨，这些年，却是想方设法，才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每三年，拿这结出的果实炼制，倒是让体内寒毒隐忍收敛不少。不过，如今极品莲心既然送与了圣主，想必会有一番不同的造化。以后，水姐姐也无须替妹妹担心。我自去寻找其他的法子疗伤解毒。世界之大，也并非只有极品莲心一件至宝。”
　　水月影关切地问道：“可想好法子了？”秦叶儿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
　　水月影无语地喝干了杯中的灵芝酒，道：“昆仑之境有无数深山密林，曾听说有隐世高人藏身山中，每日如闲云野鹤，你或可寻去，看能否结一线机缘，只是那里山高水远，野兽毒枭无数，要多加当心。”
　　秦叶儿抿了一口酒，道：“多谢水姐姐指点，妹妹择日便启程前往。昆仑深山，距离此地甚远，一来一回，只怕也要几年时间，如有幸活命回来，定再来喝姐姐这灵芝酒。”
　　水月影哈哈一笑：“这一杯，就是我们的约定。五年为期，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