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沉渊》夏冰仪

5、心悦君兮

　　吃完了除夕夜的那一顿酒，四位上神就架起仙云直奔红焰、雷霆的住处，开始了昏天黑地的“砌墙大战”。老规矩，这桌麻将是要不眠不休一直打到十五元宵节傍晚的，能打多少圈算多少圈。一般来说，也就是打个七、八百圈吧，不过也算是过瘾了。
　　早些年，雷霆还没有娶红焰的时候，澄渊还是有些赢钱的机会的，不过自从雷霆攀上了“高枝”之后，澄渊就年年稳输了。当然，今年也不例外。老二红焰将澄渊身上的现钱赢了个精光，老三流云索去了澄渊腰间唯一的羊脂玉坠子，轮到老四雷霆的时候，澄渊只能苦笑着摇摇头，摆摆手了。
　　雷霆将澄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用他那粗壮的手指揉搓着澄渊袖口那一圈菱花金边，不急不慢道，“这衣服是今年新买的吧？看起来值两个钱的样子嘛。”
　　澄渊“哼”了一声，一拂袖将手背到了身后，冷冷道了两个字，“不行！”
　　雷霆似是有些不高兴了，“大哥，你居然赖赌债！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剪叶楼、听风居！”
　　红焰听罢，忙分了一叠银票给雷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大过年的，你混不混帐？”
　　雷霆见红焰有些不高兴了，只得作罢对澄渊的追讨。
　　“真是乌烟瘴气，二姐，我们出去看灯吧。大哥、四弟，你们自便！”流云还是一贯的冷漠，她似乎对这出闹剧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红焰一面挽起流云的手臂走出去，一面指点着雷霆，狠狠道：“和大哥好好的赏灯，别再给我惹事，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上元佳节，天街似是比除夕的时候更是热闹，天河两岸缀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夜幕降临，华灯齐放，流光溢彩，好一番风情景致。
　　红焰似是好久没见着热闹了，也同街上的小仙娥们一般，很有兴致地提着莲花灯，东逛逛西看看。一旁的流云就随着她，面无表情地磕着瓜子。
　　二人逛了片刻觉着乏了，便坐在天河岸边的石凳上，看看街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其实大哥对你真的很好，你为什么总是拒绝他一点机会也不给啊？”红焰问道。
　　流云沉吟了片刻，一双星眸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汪湖水，“是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上回你与魔族长老交锋，不慎中了千年冰蚕烈焰掌，危在旦夕。是大哥不顾生死，强行将毒素渡到自己身上以真元净化，还强行催动真气为你疗伤，这份情意，还用说吗？”红焰道。
　　流云点点头，道：“大哥为流云做的一切，流云不敢忘记。只是，若是当时身受重伤的不是流云，是二姐抑或是四弟，大哥一样会义无反顾的。”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红焰苦笑道。
　　流云亦是苦笑，“我是只能拒绝大哥的，我不拒绝他难道要他来拒绝我吗？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呀。”说到这里，流云似是有些感伤，和着夜色，一滴泪已无声无息地滑落眼角。
　　“这话怎么讲？”红焰有些疑惑了。
　　流云望着远方，缓缓道：“大哥待我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很多年前我就明白的。二姐你撮合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是流云先开口拒绝，那是因为……”
　　流云幽幽地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是因为流云不希望被自己倾慕了几十万年的男人亲口拒绝罢了，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听罢这一席话，红焰方才悟过来，澄渊的确对“撮合”表现得没什么热情，只是流云的表态更为坚决冷漠罢了。
　　红焰拍了拍流云的肩，愧疚道：“对不起啊，这些年……二姐总是做些让你为难，让你伤心的事情，二姐以后不会了……”
　　“二姐也是为流云好，流云明白。”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又一滴地涌了出来。
　　红焰索性将流云搂在了怀里，柔声安慰道：“其实天底下的好男人并不止大哥一人，三妹你冰肌玉骨，冰雪聪明，又何必这么执着呢？”
　　流云止住泪水，勉强地笑了笑，“其实能像现在这样伴在大哥身边，魔族来犯的时候能并肩作战，闲暇的时候能一起打打麻将，流云已经很知足了……”
　　红焰抱着怀里的流云，眼里尽是怜惜，“这些年真是苦了你呀，你为他错过三千繁华，他又可曾知道呢？”
　　“他幸福就好……”流云望着天河上飘荡着的花灯，痴痴道。
　　话分两头，此刻澄渊和雷霆也正在天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这两个人没太有什么共同语言，只是因为红焰和流云一道了，他们也只得一道了。澄渊饶有兴致地猜着街边的灯谜，一旁的雷霆表示很不屑。雷霆兴致勃勃地报名了街边的“射箭比赛”，一旁的澄渊同样表示很不屑。
　　此刻，雷霆正涌在报名“射箭比赛”那熙熙攘攘的大军之中，澄渊抽身出来，图个清静。天河的夜景还是那么美，可是以前那些逛街赏景的老朋友却不在了，一个人若是活得太久了，难免是有些苍凉的。不过不打紧，新朋友很快就出现了：
　　长街的尽头，墨颜司音正挽着菱落雪的手臂，缓缓地朝这里走过来。墨颜司音依旧是披着除夕夜演奏时的那件墨绿色大氅，菱落雪则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虽说往日那素白的衣纱更显得高贵典雅，但这一身却恰如其分地突出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特有的娇俏明媚。当然，以澄渊上神目前的情状来看，无论菱落雪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都会喜欢的很。
　　还没来得及容澄渊细细思量，墨颜已挽着菱落雪走到了他的跟前。墨颜携身边的落雪欲跪下行礼，若是往常落雪一人，澄渊早就示意免礼了，不过此情此景，很多事情就不同了。
　　“快免礼，快免礼，大街上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雷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一把扶住二人。
　　澄渊有些无奈，但也并未太在意。他望了一眼菱落雪，依旧是冰霜雕琢的眉眼，无喜无悲的表情，他极生硬地问了一句：“近来可好？”
　　菱落雪盈盈欠身，淡淡道了一声：“劳上神挂念，一切安好。”
　　墨颜微笑，长揖道：“墨颜与落雪大婚在即，听闻澄渊上神对落雪曾有救命之恩，若是此刻能得上神几句祝福，我夫妻二人一定感怀安慰。”
　　雷霆上神听罢，十分不服气，指着墨颜骂道：“我说你脑子生锈了吗？‘祝福’这种事情当然应该找像我和红焰上神这样夫妻鹣鲽情深、和睦恩爱的啦！你找他一个老光棍祝福你什么？祝福你也早日成为光棍吗？”
　　“雷霆，闭嘴！”澄渊厉声呵斥道。
　　墨颜司音笑笑，接着道：“若是还能得到雷霆上神的祝福，我夫妻二人真是莫大的荣幸呢。”
　　澄渊沉吟了片刻，悠悠道：“落雪，你能找到墨颜司音这样的伴侣，澄渊真心替你感到高兴。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永远！澄渊为你们备了一份薄礼，大婚的时候再奉上。”
　　菱落雪听罢此言，心里一阵黯然，直到墨颜提醒，才欠身道了一句，“多谢上神关怀。”
　　墨颜司音道：“得上神吉言，我夫妻二人无以为报，索性身上还带了玉箫，不如让小神为两位上神演奏一曲《凤求凰》以作答谢，如何？”
　　听罢此言，雷霆上神拍手称道，“好呀好呀，仙乐族的演奏一向都是非同凡响啊！”
　　澄渊瞥了雷霆一眼，目光所到之处，有如剑气一般凌厉，逼着雷霆没在说下去。
　　“多谢墨颜司音美意，本君心领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夜寒风凉，你还是早些带落雪回去休息吧。”
　　墨颜依旧是微笑着长揖道，“上神说的是，小神与落雪，就此拜别两位上神。”
　　澄渊点了点头，目送落雪那远去的背影。
　　“大哥，人家走远啦，咱也回去吧。”雷霆拍了拍澄渊的肩，大声道。
　　“嗯。”澄渊这才回过神来。
　　雷霆一边走一边埋怨道：“方才墨颜司音说是要演奏，干嘛不听啊？不听白不听啊！”
　　“只是不想与你这种五音不全之人一道听。”澄渊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