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花事》邑慕汐

7、第六节

　　回学校报道那天，陆筱扬还没踏进校门就被人叫住了。那声音她太过熟悉。
　　“顾夏。”
　　“夏。”身旁的傅梓蒙也叫道。
　　陆筱扬微微地失神，虽然听见傅梓蒙那样称呼过很多次。
　　男孩走过来，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好吧，谄媚的笑容。
　　“啊呀，我暑假作业都没做，先把作业给我，晚自习的时候好抄一下！”修长的手拉着她的衣袖直摇，眼睛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陆筱扬愣愣地看着抓住自己的手，有些错愕。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些画面，它们呼拉拉地飞驰而过。不是不羡慕的，那些飞驰而过的画面啊。
　　傅梓蒙总爱跟顾夏打闹在一块，很小的一件事情也可以争论半天。
　　这些，都是她陆筱扬无法去做的。她想，我绝对做不到那样。跟人亲近，跟人撒娇，这些，她都不能。因为失去了那种能力。
　　顾夏的手还搭在她身上，仍旧晃来晃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陆筱扬埋下了头，轻轻地摇了摇。内心却好似存着许许多多的不甘，然后默默盘算着，就放纵一次吧，他再坚持一点，就靠近他。
　　男孩已经皱起了眉，但还是拉着她的袖子，“扬扬！”刚叫了一声，身边的傅梓蒙突然开了口。
　　“夏！我借给你吧！筱扬就是这样，你别介意！”傅梓蒙的脸上有好看的笑容，明媚得几乎刺伤了陆筱扬的眼睛。
　　顾夏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傅梓蒙递过来的作业簿。
　　傅梓蒙拉着顾夏问东问西，一只手还搭在了男生的肩膀上，很是豪气干云。
　　这样的傅梓蒙总是能轻易地在陆筱扬的心上划一道伤口，深浅不一地丑陋的伤口，不流血，只是疼。
　　因为，这一切，她可望不可及。
　　突然想起春节时那个电话，手指攥紧了衣衫，很无奈地，“唉……”她叫自己的名字，“陆筱扬啊，你就是这样的。”真的，连你自己都拿自己没办法了呢。
　　她站在那里，看着前方的两个背影越发地模糊起来。依稀感觉那个高挑的身影顿了顿，头微微一侧，揉了揉眼睛，又什么都看不清。勾起嘴角，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你，在奢求些什么呢。

　　之后的一次，陆筱扬遇到顾夏。男孩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正在拧瓶盖。看到她之后，大声地叫道，“扬扬！”眼睛亮晶晶的。
　　她微微侧了侧头，愣了一会儿，朝他走去。
　　“不好意思。”声音小得可怜。
　　“什么？”正仰起头喝水的男孩停下来问道。
　　“我并不是不想借给你。”陆筱扬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里透着清淡。
　　“我知道！”男孩温润的声线在空气里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刺啦一声。
　　陆筱扬的心也狠狠颤了一下。她只觉得那个男孩的眼睛越发明亮耀眼了。
　　“就凭我这么帅！”
　　“……”真的没有找错重点吗？
　　“对了！你跟我来。”顾夏拉着陆筱扬朝操场那边走去。
　　“诶，你觉得那个女生漂亮吗？”少年指向操场上一个正在指挥着什么的女孩。
　　陆筱扬抬头，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呆滞。她顺着顾夏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女孩的模样，很模糊。不管是在当时，还是在很久以后。可是，陆筱扬记得自己点了点头。
　　“哈哈，漂亮吧！我的新女朋友。”少年的声音很雀跃，“不对不对……她昨天刚表白，小爷我还在考虑。”
　　“……”
　　陆筱扬隐约记得顾夏弯起了嘴角，他说那话的时候，还定定地望着自己，她几乎快以为他口中的女孩是自己了。他的声音还弥漫在空气里，冒着迷蒙的水气，然后阳光落下来，砸下一圈一圈的光晕。
　　心里感觉怪怪的。就仿佛一张白纸被轻轻地揉拢，然后舒展开来，有了许多细小的褶皱。
　　顾夏说，她比我大一岁，是高三的。
　　陆筱扬微微侧脸望着他，他的嘴角是上扬的，露出好看的弧度。她想，男孩子都能笑得这样好看吗？

　　在那之后，陆筱扬开始多了一个爱好。揣测那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也许像是那天那个电话一样，也许是抱着她的手臂撒娇的样子，也许……
　　可是，好像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人心酸。
　　幸好，几乎从未在校园里遇到过他们，甚至是连在角落里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交集终是变得少了。
　　傅梓蒙的爸爸给她报了补习班，每天一放学就要朝回家的反方向奔去。
　　她们不再一起回家，也就没有再去2班门口的理由。说来也奇怪，不过是一墙之隔，要遇到竟然这么难。
　　关于她的少年，她只能偶尔地从傅梓蒙那里听到一些零星的讯息。
　　“呀……我真觉得他那个女朋友不行！”少女微微蹙起的眉头，裂开嘴露出的白色牙齿，都被陆筱扬看在眼里。
　　“那个女的……长得又不好看。”傅梓蒙说的很没有底气，“反正没你好看。”
　　好看吗？什么才能叫做好看？是因为存了不甘心，才开始比较这些外在的东西吧。她忍不住心疼眼前的女孩儿，也，顺带着心疼自己。
　　其实，陆筱扬多多少少是猜到了一些，但从来没有说什么。
　　她向来认为，感情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能否最终获得幸福，只在乎两点，勇气，还有缘分。那么，一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她说不说点什么就不再那么重要。

　　之所以能够再遇见，是因为公交车。
　　陆筱扬要从学校回家，有两种选择。一是在一中门口的车站坐17路公交车，一是走一小段路，到比较远的另一个车站坐14路公交车。
　　那天放学，学校门口的17路公车挤到天翻地覆，连着几辆都是如此。陆筱扬眉毛皱得紧紧的，几乎连成了一条线。她心一横，朝另一个车站走去。
　　然后，她看见了倚在站牌上的顾夏。
　　少年双脚叠放在一起，双手插进裤袋，眼眸低垂，定定地望着地上。
　　她停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只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在原地磨蹭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朝站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