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倾城》夜白残

71、第七十节

　　青城寺坐落在荣城边郊的青城峰上，距离青玉堂不远，但近道是山路，十分崎岖，走起来十分费力，为了不引人怀疑，司马青玉和常寅刻意饶了远路，走了跑商们通常会采用的路线，达到青城寺总共花了七天。
　　青城寺看起来与寻常时候没有区别，寺庙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门口一身灰色僧袍的小和尚们恭敬谦和地向络绎不绝的香客行礼，庙里香火很旺，拜佛求签的人熙熙攘攘，隐约还有朗朗诵经声回荡。实际上，青城寺的掌门人在前往御剑山庄参加龙门宴的途中意外失踪，所以如今的青城寺并没一个正式的话事人，门派事务都是由长老道勤代为处理。而道勤又在先前夜袭御剑山庄时受伤，尽管性命无碍，可行动不便，于繁琐诸事必定力不从心，门派里再没有分量足够统领众人的长老，青城寺此刻可谓群龙无首，断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的平静无波。司马青玉在远处勘察了一下，决定还是夜里再入寺寻个究竟。
　　入夜，香客们早已散尽，僧人们的晚课也已结束，青城寺逐渐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少数几个禅房还亮着微弱的火光，其中就有道勤长老的。司马青玉躲过巡查的僧人，敲响了道勤长老的房门。
　　片刻后，低沉的响起：“请进。”
　　司马青玉轻轻推开禅房的门，屋里的火光随着门外带进的风摇曳着，摆设简洁清爽的禅房里坐着一位精瘦的僧人，面色红润，精神极佳，没有受伤之像，大约已经痊愈，他正目光凌厉地盯着司马青玉的动作，司马青玉当然也在观察着道勤。
　　青城和少林不同，少林是按辈分分阶，像无念和无争资历最老为一阶，他们的徒弟则是二阶，以此类推。只有资历最老的那一辈里武功最高修为最精的才能当上掌门，所以在少林很多时候并非整个门派中武功最高修为最精者为掌门，辈分是个大前提。而在青城寺，位分是打出来的。青城寺里有一个榜单，记载着门派弟子的排位和等级，每年年末，青城寺都会办一次比试，包括武比和文试，为期十日，全门派皆可参加。十日之内，向排位和等级比自己高的人挑战成功即可晋升排位，而后再升等级，直至掌门人。因此青城寺的掌门人不出意外的话都是整个门派最强的，换句话说青城寺的掌门人每年都有可能发生变化。照理说这样非常不利于门派的管理和稳定，但青城寺就是以这么奇异的方式在江湖中兴盛了百年。
　　司马青玉原先没有太多关注青城，不过大体的情况还是清楚的。道勤是青城历史上执掌门派最久的灵善的大弟子，三十多岁的时候在青城和江湖中地位就很高了，也是因为这样当年的花不误才被送到他门下。后来虽然由于花不误导致他的声誉有所受损，可他也就沉寂了几年，在灵善圆寂之后迅速凭借一身本事坐上了青城掌门的位子。道勤将青城寺打理得很好，在江湖中名声甚至更胜从前。但谁也想不到，三年前道勤重病，年末比武的时候输给了先头失踪的青城掌门弘慧。弘慧按辈分比道勤要矮一辈，功夫确实不错，可要说能赢过道勤司马青玉却是不信的。以往没细想过，如今想来多有蹊跷。
　　道勤和司马青玉一坐一立相互打量，谁也不妄动，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久得让人觉得蜡烛都要燃尽的时候，道勤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眼里亦闪过赞扬。眼前的年轻人气度不凡，仪态大方，从容不迫，当有大为。
　　道勤抬手指了指桌边的椅子：“司马堂主请坐。”
　　司马青玉拱手不卑不亢地行李：“晚辈受师父所托前来，深夜到访，甚是鲁莽，打扰了长老清修，万望前辈勿要怪罪。”
　　道勤不甚在意：“不打紧。你想得周到，甚好甚好。”
　　“前辈伤势可要紧？”
　　道勤愣了愣：“已经无碍。”
　　“那就好。”司马青玉放下心来，问道：“前辈，师父叫我来接一个人去青玉堂，却并未多做解释，还请前辈说明一二，为晚辈解惑。”
　　“莫要着急。”道勤眼中原本的锋锐敛了下去，带着笑意道，“想必司马堂主早已耳闻六大门派夜袭御剑山庄之事了？”
　　“是，晚辈确实收到消息。前辈带人夜袭御剑山庄可是为了此人？”
　　道勤眸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不错。这件事老衲和你师父都不便多说，待你见了人自有分晓。你堂中事务繁忙，原本不想你跑这一趟，可他尚在病中不宜自行上路，又不肯留在寺里，只好劳烦你了，实在情非得已。”
　　司马青玉见道勤说起这神秘人神情甚是温和亲厚，心里也有了底，赶忙回答：“前辈太客气了。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就在后院的客房。”道勤顿了顿接着道：“老衲有两件事想拜托司马堂主。”
　　“前辈请讲。”
　　“他身份特殊，不能泄露，被人知晓恐引起风波，烦请司马堂主小心行事。”
　　“晚辈明白。”
　　“另外，老衲十分忧心他的病情，青玉堂能人灵物众多，还望司马堂主多加照拂。”
　　司马青玉闻言有些担心，听道勤的口气这人似乎病得不轻，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下来：“前辈放心，晚辈定当尽心竭力，有任何状况，也会差人告知前辈。”
　　道勤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夜已深，司马青玉不欲多停留：“前辈，那晚辈何时可以将人接走？”
　　“司马堂主现下便可去见他，几时启程如何走尽可与他商议，老衲定全力配合。”道勤边说边起身向外走，示意司马青玉随他去，“老衲领你过去，这边请。”
　　屋外似乎比先前更黑了些，幽长拱廊的尽头是一个小院落，院子里有座小楼，想来就是青城寺的客房了。
　　道勤停在了院子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那人就在小楼里，老衲不进去了，司马堂主请。”
　　司马青玉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小楼，内力走了一遍亦察觉不到一点人的气息，他心里不禁升起疑虑。此次前来青城寺事他其实什么都不清楚，完全就是凭借师父的一句交代，如果是个陷阱呢？师父不会害他，可是道勤呢？他之前觉得自己对于要接的人的身份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但万一是他想多了呢？他这回实在太草率了。
　　不过，既然已经站在这儿了，万万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他司马青玉从来不会畏惧不前也不会任人宰割。没事的话自然好，有事的话，那就更好了，趁机探探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他心思如此转了一圈，缓过情绪向道勤致谢：“多谢前辈。时辰已晚，前辈早些休息。”
　　道勤微微俯首回了一礼就往回走去。司马青玉又一次看向没有一丝光亮的小楼，轻轻地迈步走近。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司马青玉前脚刚踏进楼里便觉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早有准备的他从容侧身闪过，却没想脚尚未落稳一抹白影一晃已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