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尤莉安》何以辰安

9、第三夜/嫉妒空虚（中）

　　午后，侍从送来了食材之外的东西，是花圃里盛放的玛格丽特。
　　负责制作甜点的伊布将新鲜的花瓣摘下，他说要在洗净之后将它们放入蛋糕中。众人对这个想法表示忧虑，纷纷拒绝了伊布的试吃邀请。最后迫不得已，伊布用向女神起誓会整理三天的后厨换来了索菲娅的点头，而后者又顺便把原以辰也拉来了。
　　伊布将花瓣碾压出汁水，将其加入打发好的奶油中，又将部分花瓣切碎，洒在蛋糕的夹层中。好一番折腾到近乎黄昏，伊布终于将蛋糕端给了索菲娅和原以辰。
　　“唔……”索菲娅咀嚼着蛋糕，眉头微微皱起，“果然……”
　　“果然什么？好吃吗？什么味道？”伊布捕捉到索菲娅的表情变化，焦急地询问道。
　　索菲娅放下叉子：“果然你应该自己尝尝！”
　　“我不是说了我对花过敏么……”伊布沮丧道。索菲娅一向不爱吃王都的甜食，她认为王都滥用糖霜的做法是对天然果酱的亵渎。他以为用鲜花代替糖霜后能够减淡一些甜味，不过看索菲娅的表情，估计是失败了。
　　另一边，原以辰也切下一块。
　　相较于索菲娅，原以辰吃过后的表情则平淡许多。紧接着他又切了一块吃下，才略带疑惑地开口：“请问……鲜花应该有味道吗？”
　　“应该……有花香？”伊布挠挠头，“现在正是玛格丽特的花期，盛放时的香味十分浓郁，我想把它们做进蛋糕里的话，蛋糕就是花香的味道了。”
　　“感谢您的解答。”原以辰又低头咀嚼了一阵，“经您解释后，我确实品尝出了一些奇妙的味道，不过这味道很淡，或许只是花朵用量不够的原因吧。”
　　“是这样吗……”
　　“没错！完全没有味道！”索菲娅无奈道，“与其说这是蛋糕，不如说是奶油面包。伊布，这可是殿下钟爱的花，我觉得你把它用作装饰就足够令殿下欣喜了，至于加在奶油里……女神在上，快阻止这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家伙吧！我可不希望看见殿下无法享受食物的模样！”
　　在索菲娅的打击下，伊布端着剩余的蛋糕唉声叹气地走了，边走还边念叨着“下次换种花好了……”
　　索菲娅转身收拾起晚饭的食材，接着刚才的话继续抨击道：“这家伙……花圃里那么多花，糟蹋些别的花就算了，怎么偏偏选择玛格丽特？”
　　原以辰不解道：“为什么不可以是玛格丽特呢？我记得它们在花园里也四处开放，并不是珍稀的种类。”
　　“它的确不是什么珍稀种类，但正因殿下最为钟爱它，才让整座庄园都有它的身影。”
　　“可是我记得喜欢玛格丽特的人大多是……”
　　“没错，先生，它受到了哈斯其举国少女的喜爱。揪下它的花瓣，猜测心上人是否爱恋着自己——这种事我曾经也做过。”索菲娅道，手上处理食材的速度也丝毫没有放低，甚至还提了一袋土豆来给原以辰，示意他帮忙清洗，“所以我也悄悄猜测过……殿下其实有暗自喜欢的人吧？”
　　原以辰清洗土豆的手顿了一下。
　　“这座庄园是三年前才建好的，我也是从那时起就来到了庄园。这三年间庄园里举办过不少次宴会，几乎全纽因莱德的贵族都来拜访过。要说哪位贵族被殿下特殊招待过……”说到这里，索菲娅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可能先生你并不认识，但这位菲利普伯爵殿下真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
　　“菲利普伯爵……”原以辰觉得这个贵族的称呼十分耳熟，沉思了半分，才想到似乎苏珊偶然提到过。
　　那天在酒馆，苏珊告诉他菲利普伯爵评价希尔“待人如纽因河般温柔，即使生气了也只会冷脸而已，不会随意处罚”。
　　还真是这样。原以辰心中嘲讽了一遍自己。早知道就再把苏珊的话记得牢些好了。
　　“那么，殿下喜欢的人就是菲利普伯爵吗？”
　　“嗯？绝无可能的！”索菲娅一口否决，“菲利普伯爵为人绅士，却是王都知名的花花公子。喜欢纯情的玛格丽特的殿下，大抵喜欢的也是纯洁青涩的人吧。”
　　“……或许吧。”
　　原以辰出神地清洗着土豆，索菲娅的话像风一样吹过他的脑袋，他没有被这风伤害到分毫，只觉得整个人骤然冷静了许多。
　　花花公子也好，纯洁青涩的人也好，是谁都可以。
　　他从来没把希尔说的情话当真过。那些话他不仅听许多人说过许多次，他自己也会在讨好客人时主动去说。
　　那些在情绪支配下的说出的话语，是包含不了一丝真心的。
　　他只想离开，快点离开。

　　晚餐刚过，希尔的一个随身侍卫敲开了原以辰的房门，将一个造型奢华的方盒交给他。
　　“这是殿下的命令。”
　　侍卫交代完便匆忙离开了。原以辰将方盒放在矮柜上，小心翼翼地拨开锁扣。
　　宝盒之中，静静地躺着一套镶嵌着海蓝色宝石的首饰。
　　项链的造型很简单，仅仅是用一条银链穿过宝石的菱形基底。戒指则华丽许多，雕刻着银色羽翼的戒托包裹着椭圆形的宝石，宝石的切面繁多，哪怕是在暗光下也折射出漂亮的色彩，令原以辰不禁想到希尔的眼睛，也是海蓝色，接吻着望向他时也总暗含若有若无的光。
　　然而首饰盒中最令原以辰在意的，是那只剩一枚的四芒星耳饰。
　　原以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耳洞因为多年未戴饰品已慢慢长全，指尖摩挲时只余留微微的凹陷感。
　　他以前也佩戴过耳钉，那是妹妹和诺瓦一起送他的礼物，正好也是四芒星的形状。
　　他好奇地问他们另一只耳饰去哪了，两个人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是钱不够了。
　　诺瓦亲手为他的耳朵穿洞，妹妹不愿看见流血的模样而躲在他的怀里。
　　“戴好了以后再叫我！”妹妹双手紧紧地捂着眼睛，“要是觉得太痛了，哥哥你拒绝就好了！”
　　“你们的心意，我不会拒绝的。”
　　他抬头看向名为诺瓦的少年，对方的手轻抚在他的耳垂和脸颊处。
　　少年垂首，如羽毛般的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耳畔。
　　那份心意，他没有拒绝。
　　却丢失在烈火烧彻星空的夜晚。
　　往日的伤口勾起一点痛苦的回忆，让原以辰对这份礼物多了几分猜忌。他思索希尔送这件东西给他的意义无果，索性先将盒子收到了不易落灰的高柜之中。
　　不论如何，待他离开以后，它们至少能卖个好价钱，足够一段时间吃喝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