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尤莉安》何以辰安

12、第四夜/幻梦伊始（下）

　　诺瓦比原以辰小几岁，在克莱斯特唯一的贵族学院上学。他本该与原以辰和原以安毫不相干，但，命运弄人，原以安的学校选出了一批见习生进入贵族学院，她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这之后，原以辰不得不去贵族学院附近接妹妹回家。
　　那个时候原以辰和妹妹正被磨坊的老板收留。老板本不是克莱斯特人，他是被与贵族女眷通婚的儿子赶出城镇、流浪到克莱斯特的。所幸他年纪虽大，却还有一手制作面包的技艺傍身，不至于饿死街头。后来他遇见了同为流浪者的兄妹二人，善心发作把他们捡了回去。
　　原以辰有意让妹妹有更好的生活，便主动扮演出乖巧勤劳的模样，帮着老板一起经营磨坊。没过多久，老板便将适龄的原以安送去上学，将制作面包的手艺慢慢教给了他。
　　妹妹没有辜负期望，几年过去，她不仅相貌优越，课业也十分优秀。这的确是好事，只不过不好的事也随之而来——贵族的坏小子们很快盯上了她。
　　先是殷勤送礼，邀请她去家中沙龙；后是夜间尾随，企图对她下毒手……讪笑地说着“请求补习”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可真实的獠牙早就想用最恶毒的方式生吞弱者。
　　最终原以辰忍无可忍，在妹妹放学的时候狠狠揍了那个纠缠她一个多月的贵族。
　　后来妹妹说那是她第一次见原以辰生那么大的气，旁边尚有三四个贵族小子都拦不住他，他把对方按在草地里打到头破血流，连求饶都不管用，直到晕死过去才肯罢休。
　　当然原以辰的下场也不怎么好，贵族小子被揍得破了相，又丢了好大的面子，立刻找了个由头把他关进了羁押室，还三番五次地找面包摊的茬。老板经原以安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也深知他们是惹不起贵族的，最后还是原以安站了出来，她向贵族小子低了头，答应了各种“邀约”。
　　原以辰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没办法完全保护妹妹。
　　他知道，只要忍气吞声，贵族小子们便不会再做更过分的事。可那天当他看见陌生的金发少年对妹妹勾肩搭背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在他们走出大门转身的刹那，他的拳头狠狠落在了少年的小腹上。
　　再之后很久，他们成为了朋友。在一个冬季暴雪的夜晚，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衫找到了原以辰。少年被冻得嘴唇发紫，见到原以辰的一瞬间少年像是见到救星般笑了起来，然后晕倒在地上，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原以安已经去上学了，顺便帮他告了假。阁楼简陋的木板床上，少年抱着原以辰不停地哭。原以辰彷徨地盯着屋顶，在残破的被褥里伸手轻拍着少年的脊背。
　　他明明什么都给不了少年，少年还是要固执地赖在他身边，将他当做救赎之人。
　　仅仅是因为少年对他……

　　“……他对我的朋友之间的情谊。”
　　话题说到了结尾。
　　“仅仅是朋友的情谊，就留下这么深的印象么……”青年感叹道，“而且……你就这么肯定他会在王都？”
　　“这是他的承诺。”
　　“万一他死了呢？”青年收敛了笑意，似乎认真了起来，“或者他不记得你了，又或者是……变了模样。你该怎么面对？”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如果再不抓紧这份承诺，我失去的会更多。”原以辰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哪怕我自知有些东西终不可得，我也仍要攥紧双拳。至少……我可以失去得慢一点。”
　　青年严肃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青年忽然笑了起来：“很好，我很满意你，原以辰。我叫希尔·艾利亚斯，是你的客人……和主人。”
　　金色的发，海蓝色的眸，潮湿的春季，他的热忱像极了脑海里的少年，那个在雨季里，像傻子一样真诚的少年。他们勾唇的笑容，弧度都几乎相同。
　　是错觉吗……
　　黑发垂落的阴影里，青年扬起脖颈，吻上他的嘴唇。
　　没有预想中一般客人的急不可耐，他温柔地，只是轻轻地摩挲。
　　“原以辰，我很喜欢你。”他说，“你能不能……也试着，攥紧我？”
　　令人讶异的直白话语。
　　原以辰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温热的手掌钻入原以辰的衣衫内，沿着腰线一路向上爬去。
　　青年擒住原以辰的下巴，不让他逃离这段亲吻。
　　然而青年的手在抚摸到原以辰的肋骨处时，忽然停住了。
　　“你背上……是什么……”
　　原以辰瞬间清醒。
　　他差点忘了，这具经历过圣战且流浪多年的身体，最不少的就是伤疤了。以前很少有客人在意，他也就习惯性地当它们不存在了。
　　“抱歉殿下，这是我的秘密。”
　　希尔扯开原以辰的衣领，又将他的头发撩到一旁。看清一切后，希尔表情微变，冷声问道：“从后颈……到最后一根肋骨，沿着脊椎的齿形疤痕……这也是你的秘密？”
　　“……非常抱歉，我无法答复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原以辰背对着希尔，不知道还要怎么解释。
　　最后的夕阳下，原以辰看见那道挺拔的身影又离他更近了一些。
　　“如果这是让你痛苦的秘密，”青年伸开双臂再次将他揽进怀里，吻上他的疤痕。
　　“你可以选择沉默。”
　　脸被埋进促狭的阴影里，原以辰抬起胳膊来扣住腰间的手。
　　沉默吗……
　　说实在的，这些年来除了沉默，他还做过什么吗？
　　答案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