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血欲 ...
-
玖兰枢发觉的时候，锥生零已经不在了。
看书看得太过投入，连对方的离开都没怎么留意到。
这可不像自己。
外面的天已经白了大半，麻雀跃下枝头決起而飞。
锥生零啊……
这个人，还真是挺有趣的。
才一个晚上，他就能猜出不少。
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工作狂，能打伤蓝堂说明他枪法很好，浑身透出一种不服输的倔强。
总之是个很强的人。
其实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对于玖兰枢来说，随便召个人来吩咐一声便能办到。
“depth”有它的内层管理机构，对于为其所禁锢的吸血鬼们，也早已暗中形成了自己的生存体系。
只是他并不想要使用这样的手段，隐隐觉得这种事要靠自己发掘才有意思。
毕竟这才是第一天。
实在太无聊了，生活。
只要一点点地去接近，就可以了吧。
黑夜的躯壳已经褪了下来，漫漫白昼要做些什么？
睡觉吗？
吸血鬼不需要这些。
可是既然不爽这样的身份，还是小憩一会儿吧。
玖兰枢把头轻轻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晨光从窗户里面射进来。
好亮啊。
亮到残忍。
玖兰枢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只知道后来昏昏沉沉醒过几次，然后又睡去。
最近头疼的现象越来越频繁，难道是因为那个药物的关系？
不至于吧，毕竟是纯血种的身体。
最后一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房间里的灯亮着。
“喜欢看吸血鬼睡觉的样子，守狱官先生？”玖兰枢笑了笑，对着站在门口的人说。
“少自恋了。”锥生零走过来，手里端了两杯茶，他将其中的一杯放到玖兰枢身前的茶几上。
绿色的茶叶浮浮沉沉，缕缕热气螺旋向上消散在空气里。
能闻到香味了。
“多谢。”他伸出手把白瓷茶杯端起，欲放到嘴边啜饮的时候，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其放了回去，“我怕有毒。”
锥生零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开什么玩笑，连‘depth’提供的饭菜都敢吃的家伙，还会怕我下毒？”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锥生君还真是了解我。”
他明显意有所指。
他看见对方捏着文献的手指动了动。
似乎不太公平啊，玖兰枢目前对眼前的银发少年的了解，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
哪怕是缺根手指的人。
而锥生零仅凭一张纸就掌握了他太多太多。
那么，从今天开始，慢慢了解吧。
毕竟往后，他能讲话的，就只有对方了。
虽然少年并不乐意。
这无关乎任何感情，只是快要溺死的人，都会无意识地紧紧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罢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往往是，那棵草也会被连根拔起。
玖兰枢端起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苦。
他看见锥生零漂亮的眉毛轻轻地皱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点。”银发少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摘下笔帽。
玖兰枢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点十五。
他睡了这么久吗？
“以后也会这样？”
“嗯。”
很快就没有话讲了。
他原本也是个寡言的人，现在发现对方似乎更不爱说话。
锥生零今天没有穿“depth”的制服过来，兴许是昨天那件沾了太多血渍暂时没法穿了吧。他根本没穿外套，只有一件白色的衬衫，映衬得皮肤更显苍白。
玖兰枢隐隐约约看到对方脖子里的银制链子，很难想象这种明显禁欲派的人会戴饰品。
真想撩开衬衫的领口，将牙齿刺入那白皙的脖颈。
似曾拥有的欲望，他在想什么？
这样子的锥生零，和记忆深处某个身影惊人的相似。
伴随而来的是渺远无比的枪声，仿佛是炸响在几百万光年外的星球上的。
他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樱花树上的花瓣比昨夜少了很多。
“锥生零，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别胡说了。”笔尖摩挲过纸张的声音还在“沙沙”地响着。
虽然被少年否认了，但是玖兰枢从不会觉得自己是神经过敏，这次也一样。
还在无尽的隧道口徘徊的时候，有一列呼啸的火车乘着风从自己身旁驶过。当完全深入暗无天日的隧道之内时，同样的风灌入他的衣服，只是他开始记不清那汽笛声是否来自曾经的列车。
“你让我觉得熟悉。”
“和小女生的搭讪方式对男人并不管用。”锥生零端起茶杯，转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嘲讽般的笑。
果然很好看。
玖兰枢暗自嗟叹。
然而下一秒，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他把双手搭在少年的双肩上。
双眸艳红无比。
隔着薄薄的衬衫，还能明显感到右肩处绷带的触感。
轻轻一捏，就能捏碎的吧。
玖兰枢低下头，有些用力地扯开对方的衣领，双唇慢慢凑近对方的颈项。
明明之前属于吸血鬼的欲望被压抑了良久也不见有冲破桎梏的迹象，然而一旦换成这个人，就鬼使神差地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真的是疯了。
牙齿撕破血管的那一刻，他听见茶杯碎裂的声音，然后是枪声，这回没有装消音器。
几乎都发生在同时。
好吵。
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安静了啊。
每天对着雪白的墙壁，四周没有任何的声响，直到最后耳中产生细微的幻听。
像缭绕的黑蛇在蠕动。
无论是谁，要忍受那样的环境都是非常痛苦的。
玖兰枢一手托住锥生零的脖颈，一手覆住了他的双眼。
很美味的血液。
手心里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睫毛的触感。
“那先从这里开始，慢慢熟悉吧。”
已经能看到亮光了，在黑暗的深渊里，那就循着这光芒走出来吧。
或者，让我把你拉入，这污浊的淖泥之中。
糟糕透了。
外面有人在敲门。
“枢大人，您没事吧？我好像听到了枪声……”是蓝堂英的声音。
“没事。”玖兰枢压着嗓子，抓着锥生零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地握住对方手里的枪不让枪口指向自己。
他好像太小看这个少年了。
实在没想到在自己话音刚落的下一秒，对方还能踹他一脚从桎梏下挣脱出来。
要不是敏锐感还在，差点就要被子弹打中了。
门外很安静，蓝堂大概是走了。
较量了一番之后，他听见锥生零轻轻的喘气声。
那双淡紫色的眼眸透着倔强和怒火。
“还要继续打么？”玖兰枢眯了眯眼睛，“呼吸都乱了，锥生君。”
对方没有回答他，僵持了一会儿放下枪，一言不发地坐回到硬椅上。
他感觉少年的脸似乎更白了点。
“脖子里的血要沾到衬衫上了。”玖兰枢递过去几张纸巾。
“真恶心。”锥生零接过胡乱地擦起来。
大力地似乎想要把这印记都擦掉。
“你在担心什么。”他听出对方的声音不太正常，“我没有意图把你变成吸血鬼，所以不会有事。”
“嘁。”
会变成这样的局面，真的是挺糟糕的。
他听出了锥生零声音里的嫌恶。
人生总是在不断的错轨，就像现在这样——其实完全不是原意。
只是这味道恐怕要永远留在此时还在兴奋的细胞里了，食髓知味最是忌讳。
银发的少年很快镇定下来，复又投入到工作中去，握着笔的手不停地动作着。
玖兰枢其实对那些文件挺好奇的。
不过他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对方有极大的可能不会理会他。
这一晚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
凌晨的时候，锥生零离开了，未发一言。
嗯，了解又多了一点——这人不喜欢讲话，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讨厌他。
被吸血鬼吸了血，是个人都会讨厌吧。
讨厌的上面是什么？
厌恶。
憎恨。
今天早晨的天气不太好，到七点的时候天空还是灰蒙蒙的。
微弱的光照在他们昨夜站立的地方。
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等回想的时候恍若隔了很远很远的时间。
地上掉着一张白色的便签纸。
锥生零的……？
玖兰枢走过去将它拾起来，入眼是一行清秀的字迹——今天想喝零做的蔬菜汤。
他并不愿去揣度写便签的人和锥生零的关系，只是觉得无意中了解了一些银发少年的生活。
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总感觉很幸福啊。
外面的人，都是这样子的？
玖兰枢拂开遮挡住眼睛的刘海，有什么东西在身周越缩越紧了。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真的会用那种方法，将锥生零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呢？
凡是自由的樱花，在有些人眼里，总是悲伤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血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