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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 玄云(上) ...

  •   西门橙霞确实忘了一件要紧事!被她忘记的人,正是她每次照镜子时都可瞧见的面孔。
      近午,玄云骑着一匹骏马出现在洛城西北角的永成里,高踞马背上的她一副英姿飒然的模样,从城南骑到城北的路程,惹得好事群众尾随其后,一直到集结在官家门外。
      之所以如此夸张地骑着骏马光临要拜访的人家,目的不是为了要吸引人群注意,只是想为人单势孤的自己壮壮声势。
      而玄云单身只影的原因,先是易少恒的绑架,后再加上橙霞见『色』忘姐--镇关府里里外外找了两个时辰仍未见着橙霞后,玄云不愿意延缓计划,行动派的她不多想地决定一个人行动。

      官家门口的两名守卫看到玄云的出现,先是为她皎好的容貌呆了片刻,但一发现她眼中闪动奇异的光彩后,马上收敛了心思,扳起脸孔如临大敌地准备应付着似乎颇为难缠的人物。
      「姑娘如何称呼?又有何指教?」玄云下马步上台阶后,一名年轻守卫上前挡在她面前。
      「我想见官通达官员外。」玄云话出口后,看到对方一脸要回绝的模样,先下口为强地恐吓道:「你不让我见他也成,叫他别指望和西门家结亲了。」
      「妳是西门姑娘?」
      守卫口里虽然这么问,可是不必等到回复,心里却已知道答案。
      只是眼前的情况变得更加为难,若不小心看到他家的少爷,知道官天赐的心智如同五岁孩童,这门亲事自然仍是结不成的。
      「你还是不肯让我进去?」半天不见守卫有所行动,玄云不耐烦地挑眉询问。看到守卫互使眼色,了然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所想的事,是怕我知道你们家少爷得了疯病而退婚吧。」
      「妳……知道了!」两名守卫不约而同地叫出声。
      「所以你们没有不让我进官家的理由了吧。」

      两名守卫思考着眼前的状况──既然西门小姐已经知道官家的内幕,实在没有阻挡的理由,较年长的那人点了点头,年轻的守卫赶忙站开让玄云通过。

      官家的占地面积和琅琅王府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花圃水池台榭楼阁虽仍免不了,却没有王府中奢华的人工造景。尽管如此,对长年待在边关城镇的玄云而言,官家的风景建筑仍吸引她的注意。
      门口那名年长的守卫领着玄云穿过一道通往主屋的长廊时,就因为她太过忘情的观赏,而致数度停下步伐等着定在原地赏景的人。
      分不清是第几次停下步伐,这次玄云不若之前安静地打量着四周,忽然指着一条藏在芍药花丛后的小径问:
      「这条小路通到哪里?我好像隐约听到有男人的哀号声。」
      守卫伸长耳朵听了半天,最后以不解的眼神向玄云摇了摇头。
      「我没听到什么声音。那是往聚财园的小径,聚财园那里是官家的客房,平日除了仆婢们的打扫,是没几个人出入活动的。」
      「聚财园?」玄云扬了扬眉,跟着哈哈大笑。「真亏我还这么欣赏官家的美景,怎么取了个这么俗气的名字啊!」
      「这座宅子不是官家建造的,是现在这位老爷的父亲向一位姓祭的将军购买而来,所以把原本的一些名称做了改变。」
      「我就说嘛,整体造形上不像官员外的风格。不知以前叫做么名称?」玄云随口一句,也不指望自己的问题能有解答。
      「观月阁。」守卫清晰地回道。「听说这座宅子是几十年前一位住在京城的王爷所建的别业,而他娶了位相貌出众的妻子,闺名中有一字为月,所以便取名叫观月。至于另一种说法,也是最为人采信的,因为这座园中有一高台,为府中最佳赏月的地点,因而得了观月阁这个称呼。」
      「好,反正官员外一时半刻也跑不了,不如咱们先到那个『观月阁』去瞧一瞧。」还没看见观月阁的全貌,不过以眼前所见的景致做基准,想来那处地方也不会俗到哪儿去,聚财园三个字玄云自然怎么都说不出口。
      话一说完,玄云不理守卫的反应,兀自偏离了长廊,朝小径快步而去。
      『这位西门小姐不知是哪一个,别真的是要成为官家少夫人的二小姐,要不然这么积极的行动力,可是会累垮大伙儿。』守卫追着玄云边走边想着。

      观月阁的风貌和前院的雅致颇为相契,一座两层楼高、外形朴实的阁楼耸立于园圃的正中央,周围栽种着各色叫不出名目的奇花异草,靠近深处的一隅角,则在高台上建着一座亭榭,似乎正是观月赏星的好地点。
      在如此佳地之中,却有七八人喧嚣地围在一块儿,大半是十多岁、身着仆役服饰的少年少女。圆中央站着一名十五六岁少年,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兴高采烈地戏弄着脚边屈着身呻吟的人。
      大伙儿的注意力集中在被欺侮的男子身上,拍手叫好的声音过于响亮,对园内突然冒出的两个人毫无所觉。
      「这是怎么回事?」玄云蹙着眉不悦地问身旁的守卫。
      她体内那股过强的正义感已蠢蠢欲动。
      守卫望着眼前的情况,为难地回道:「被欺侮的人是……是我家的少爷。欺侮人的那位,则是黄家的表少爷黄若真。」
      「少爷!你说的是官天赐?好歹他也是你们家的少爷,怎么任着这种情形发生?你们老爷不管自己的儿子吗?」玄云瞪大眼吃惊地问。
      「老爷自然不允许,不过也没法子一天到晚守着少爷……咱们做下人的,也无法干预表少爷的行为。」

      玄云平日的行为是野了些,不若女子该有的温婉;不过正因她不懂修饰的直率个性,才更不能接受眼前的情形。步伐还没移动,先对数步外的一群人大声吓阻道:
      「谁敢再欺侮少爷,或着是为欺负的人鼓掌助阵的,我一定要他好看。」
      仆役丫鬟们为了突来的训斥声惊吓地弹起身,顺着声音望去时看到一位面生的姑娘,顿时安了不少心。
      「妳是什么人?」黄若真直勾勾瞅着玄云那张盛气凌人的脸蛋。「妳知不知道我是谁?居然敢管本少爷的事,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玄云不屑地哼了一声,睨视着仗势欺人的黄若真。「瞧你长得还算是一表人才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前途光明的有为者。可惜小小年纪不学好,只会以欺侮弱者表现自己的伟大--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用?」
      黄若真涨红脸,恼羞成怒狂啸:「妳究竟是谁?胆敢在官家里大放厥词数落人。」
      「既然你这个黄姓的表少爷,都能堂而皇之领着一票下人戏弄官家正牌少爷,为什么我这个外人不能仗义直言?」玄云双手插腰,直直望着气势上已然输了一截的黄若真;她盛气凌人的模样,比这位表少爷更是威风。
      「妳到底是谁?」黄若真自知斗不过眼前相貌颇为美丽、个性却让众男子望而生畏的姑娘,问话时的声音中已带着明显的哀求。
      「我姓西门……」看到黄若真张着嘴吃惊的模样,连忙道:「不是你猜的那一个,我是西门玄云。」
      「原来妳不是我的表嫂啊。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黄若真拍了拍心口,故意大声说给在场的众人听。
      被这么间接贬损的玄云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回道:「也幸好不必和你成为表亲,要不然我就没脸出门见右左邻居了。」

      不理因她的话而露出怒气的黄若真,瞥见仍呆在原处的仆婢们,转头对看戏看得入迷的守卫道:「这些在旁鼓噪的家丁丫鬟你都记清楚了,下次若发现你家少爷被欺负,先把这几个人供给你家老爷知道。」
      「但……下次又不一定是我们欺负少爷……为什么要把我们供出来?」其中一名胆子较大的仆役,对玄云的安排不满地抗议。
      「所以你们若看到有人欺负你们家少爷,却不上前阻止,便是你们不对,和欺负的人一同受罚,当然也就没什么不得当了。」

      玄云架势十足地扫视着众人。「还有不满的吗?不满意我这种安排,那我等会儿就向你们家老爷说明白刚才发生的事。」
      听玄云这番话的意思,似乎原谅他们刚才在旁鼓吹的行为,既然不必为了不当的言行受到处置,大家便不敢再有多言,谢过后纷纷告退离去。

      黄若真这个主子在大家都不见踪影后才回了神,再望着玄云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崇拜。指挥众人的情景他自幼就看惯了,但能如玄云恩威并施的处置手段,倒也不常见着。而且她像是战场上的大将军似地有着气魄,怕真的处身在战场上时,敌人的首领都会莫名奇妙地服从了她的指示吧。
      玄云不理会旁在一旁死盯着她看的黄若真,直直走到坐倒在地的官天赐跟前,弯身朝他递出一只手,作势要拉起他。
      直到屈着身子的官家少爷在玄云的帮助而站直后,她有些讶异地打量着面前高挑的身形。和易少恒的身高不相上下,不过却清瘦许多;不是他脸上身上的污泥配着满头乱发,端正英俊的五官和匀称的身材,用上玉树临风几个字,倒也不嫌夸张。
      「不是说官少爷得了疯病,怎么看起来不像发了疯的人?」玄云问着仍立在远处的守卫。
      守卫未能开口,黄若真已抢先解释:「表哥不是得疯病,而是在大约快六年之前,突然生了一场病,之后心智便退到四五岁;因为偶尔会闹情绪地大吵大吼,所以被外头传成患了可怕的疯病。」

      「也就是说,平日的你还挺乖的喽。」这话是玄云回视着官天赐所说出口的,其中不无惋惜的之意;看到眼前这位颇为英俊的男子居然成了白痴,真感慨起造化弄人。
      太过悲观的思想不适合玄云,伤感的情愫只在她心头闪了一剎那的功夫,随后她便转了话题朝向杵在不远处的黄家少爷说道。
      「我才从卞门关回来,弄不清楚洛城的情况,更别提官家的事。不过照眼前的情形来看,黄家似乎挺威风的,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官家的少爷没能耐管各地的商行账册,所以官老爷把大权交给黄家的表侄外甥?」
      这番条理分明的分析,让在场的人哑口无言。因为此刻官家的部分权限,的确在黄家当家黄允真手上。
      玄云自幼即跟着父亲熟读兵书史记,虽然没有一般女性耍心眼的机敏,却是将相之材;凭着她这种能指挥战役的能耐,把官家和黄家的情况作个批注,倒也没多大困难。只是在场的人多半熟知了一般女子的思考模式,对她这个近乎事实的推测,自然感到惊讶。

      「我说得不对吗?」半天不见有人回话,玄云扬着眉问。
      「对,妳说得对极了。不过有一点和事实有出入──舅舅才不肯将大权交给我大哥,虽然许多行号的帐目是大哥去核对的,不过批帐总结时,还是要由他老人家亲自审理。」黄若真老实回道。
      「听你的口气似乎不满官员外的作法。其实这么做也没错啊,原是官家的产业,若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被外甥蚕食鲸吞掉,最后不就欲哭无泪了。」
      「但是大哥他……」
      「你大哥在官员外底下做牛做马,气自己的舅舅像是防贼似地防着他是人之常情,所以谈起自己舅舅的时候,自然也就批评多过赞美。你看事情不该只看一面。」玄云借机教育着思想狭隘的黄家小少爷。
      她虽然没有过重的心机,可是面对事物的审察时,却不会画地自限。就算心里真的讨厌着某个当事人,总还是会以不同的角度,去仔细推演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若照妳所谓的人之常情,我站在自己大哥这一边,也没错啊。」黄若真嘴硬地反驳。
      「我没说你有错啊。不过就像你帮着自己的大哥说话,我也能表达自己的看法吧。」

      玄云瞥到似乎正专心聆听她说话的官天赐,刚好不想再和黄若真争辩下去,问仍旧鼓着一张脸的人道:「你表哥今年几岁了?」
      「二十五岁。」
      也就是十九岁起就成了这模样。
      「照这情形看来,你大哥是在官天赐得病后成为官家的继承人喽。」
      黄若真摇了摇头。
      「虽然当时我才十岁左右,详情知道的不多,不过听大哥说过一些当年的情况──表哥是属于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从小就表现出他卓绝的聪明才智,若身于书香世家,或许是易周朝最年轻的状元;正因为表哥是这样的人才,再加上舅舅的执着,似乎为表哥求了两年的名医奇药。最后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才逐渐把商行交给大哥负责。」
      「能从当年被官员外防着,一直到如今这种程度,你大哥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难怪官员外不愿意放手。」
      玄云想到之前守卫不敢替自家少爷出气的情形,虽是对黄若真说话,低沉的音调却像是在对自己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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