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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六章 琅琅王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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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稍趋平缓后,易少恒牵着橙霞进到大厅拜见西门夫妇,后两人已经坐了回去,就等着看准女婿如何提亲的戏码。
易少恒半丝迟疑都没有,忽然朝西门盛斐跪下,诚心乞求道:「将军……不!西门叔叔,请你答应我和橙霞的婚事。虽然我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可是我保证今生今世永不负她,会一辈子保护她不受侵害。」
西门盛斐原本还因为女儿被抢,而想捉弄易少恒一番再答应亲事,可是瞧见这般真诚的表现,连忙驱身上前扶起他,想也不想地猛点头允诺。要不是大厅上的人心情都有些激动,会在西门盛斐的眼眶中发现快溢出的泪水。
「有你这位夫君是我们橙霞的福分。」西门盛斐望着双颊微红的二女儿,对已入坐的易少恒表示。
「不!能得到橙霞这位妻子,才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易少恒回话回得毫不犹豫地。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必说什么客套话了。结了这门亲事是咱们两家人的福气。」赵氏在一旁笑瞇瞇打量着准女婿。「不过我有些好奇,少恒一早来的目的不会真的为了求婚吧。」
橙霞瞄了被问话的人一眼,好奇他会不会对自己父母亲坦白说出负气离家一事。
易少恒既然已经提了亲,自然把西门夫妇当成爹娘看,老实说出和巧熹儿的口角。
「那位北奴的侍妾啊。如今在中原活动的北奴人并不多见,不知王爷是在哪里找着她的。」西门盛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好像是官家表少爷黄允真献给家父的。」
「官家?」赵氏稍见诧异地插了口。「这倒巧了,几天前我和玄云上街时看到一男一女的北奴人,后来玄云跟着那名男子到了官家,据说是和黄允真来往的生意人,叫拓拔什么的,玄云没说得很清楚。」
「拓拔?」易少恒扬了扬眉。「巧熹儿也姓拓拔……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吧。也许那天看到的女子便是巧熹儿。」
「若要说到巧合嘛,当初和王妃一起葬身城郊的那名长工,也是个北奴人呢。」橙霞看到大家陷入沉思时,不忘补充。
西门盛斐考虑半天,才以慎重的口气对易少恒道:「五年前我们人在卞门关,对琅琅王妃的事几乎全是口耳相传、经过多方渲染的内容,而当时你才十六七岁年纪,又是自己亲娘发生的不幸,我想观察时难免会陷入主观;若是可能,最好找几个比较客观的人问明经过,也许能找出一直被遗漏的线索。」
「客观的人……」易少恒想了一会儿才为难地开口:「若说知道事情经过又非当事人,只有王府里的仆役;可是我怕风声会传到父亲耳里,到时候恐怕会掀风暴反而会防碍调查。」
「李盼儿的父亲呢?」橙霞忽发惊人之语。「王府的西席算不算是知道经过而又比较客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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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东南广圆里,李家胡同。
李家胡同顾名思议,多数居住的人都以李为姓,就算有着非李氏之人,多半也是李家的姻亲或表亲。
橙霞拜访过李家几回,易少恒也因为心仪盼儿的何誉,跟着他在附近徘徊过几次;所以在西门府上好不容易归出要点后,两人片刻不缓地直奔已辞去王府教书一职的西席家中。
在王府中教了几年的书,李盼儿家在整个胡同来说华丽许多,当他们两人进去时,三合院的中庭还有一名驼着背、整脸疤痕的仆役在洒扫整理。
易少恒早些时日被李先生督促过功课,所以当他乍见小王爷拜访而愣在原地时,前者已先行上前、以学生的身分向他请了安,望了橙霞一眼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李先生说明自己所知道的经过情形,在他讲述时,易少恒和橙霞两人只是用心听着,想找出先前所未察觉的疑点;可惜一席话说到尾声,仍旧寻不到其中不合常理推论的破绽。
「看来对你们是毫无所助。」看到易少恒黯淡的脸色,李先生为自己无法帮上忙而轻叹。
「请先生别这么说,今天忽然来打扰,是我们给您添了麻烦。」橙霞感觉到易少恒心里的失望,应对得宜地替他回复。
「请千万别说什么添麻烦的话,小王爷和西门姑娘今儿个能大驾光临,让敝宅生辉不少。」
听眼前两人客套了几句,易少恒也从沮丧中回过神。放眼望了四周好一会儿功夫,等把目光移回李先生身上时,语调中已听不出任何低落的情绪。「这几年来是我这个学生失了礼教,没能好好照顾先生。日后先生若有任何需要,我一定会尽己心力,还请您不必客气。」
琅琅王妃非贵族出身,当了一家的主母后颇能体会下人们的甘苦,亦把自己的观念灌输给独生儿子。所以易少恒这番话说得是诚恳实在,绝无半句虚伪客套。
「王爷对我这位西席挺不错的,现在家里的积蓄够这一生吃用不尽了。」李先生带笑指着外头还在打扫的佣人。「甭说食衣住行的花费,瞧瞧家里还请的佣人,就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缺了。」
「尤其等盼儿嫁到何家之后,又少了个人吃饭呢。」橙霞忽然开着玩笑。
李先生一想到女儿在年底要办的婚事,笑得合不拢嘴。「托你们二人的福,小女才能和何誉结此姻缘。」
「那我可要向李先生收个媒人钱呢。」橙霞老实不客气地向李先生讨赏。
「应该应该。」
三个人又寒暄数句,易少恒才起身告辞。虽然心里明白从李先生这里得到消息的可能性不高,但真的得了答复后,免不了急迫地想回镇关府再和西门盛斐重新研究对策。
刚踏出李家大门,易少恒便发现橙霞神色有异,看她正专心数着右手的指头,戏谑地笑道:「别数啦,再怎么数都是五根,不会多出一根来。」
橙霞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望着说话的人。「正常的人都该是五根手指才对。那不是我少了一根指头啊!」
虽然和橙霞相处的时间不到一个月,易少恒却颇能适应她这突如其来的迷糊。耐着性子猜测:「怎么忽然数起自己的指头?是有哪只手指在疼吗?」
因为刚才的言谈中李先生提到家里的佣人,所以在离去前,橙霞不经意地打量着低头用心杂务的人;在撤回视线时,刚好看到对方的右手姆指旁多了一根和姆指一般粗细的指头。听易少恒这么问了,橙霞伸起右手姆指到他面前,不可思议地道:
「刚才那位佣人的右手便生了六根指头呢,以前听人说过有人长着六根手指,我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妳说那人生着六根指头?」易少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猛地拉住橙霞的手臂惊喘着问。
「是有六指。有什么不对吗?」
「那个审判我母亲案件的孙知府……如果五年前我没眼花的话,的确看到他有着六根手指。」
易少恒胸口起伏着,想冲回去查个究竟,双脚却定在原处无法动弹。
橙霞不理胡同里来往的人群,一手环住全身轻颤的易少恒,等感觉到他较平顺后,才柔声道:「去看看吧。不过事情也许只是巧合。」
「我知道。」易少恒虚弱地回了一句。
两个人重新踏入李家的门坎时,看到那名佣人还做着早一刻的工作,似乎并无五年前知府老爷的威风,易少恒原本燃起的希望失了不少,整个人垂然地立在原地。不过橙霞毕竟是旁观的局外人,并未因胡乱的猜想而陷入失望,反而拉着他的衣袖,缓缓步到目标者的面前。
「请问阁下是孙知府孙常青大人吗?」
橙霞声音轻柔有礼,问话时脸上又带着讨人喜爱的笑容,可是被询问的人在她问完后,就像听到前来讨命的黑白无常般,惊骇地倒抽一口气,双膝发软的跌坐在地。
「看来皇天不负有人心,咱们终于找到孙知府啦。」不需对方言明,橙霞了然地对僵直原地的易少恒说。
「你……你躲得很好……」面对这名让他母亲含冤的人,易少恒有千言万语想骂出心中的不满,只是真的开口时,却因过多的恨意勉强地只说了这一句带着颤音的话。
尽管如此,他这一句的声调中,已让听到的人明白他心中所积压的浓厚恨意。「请小王爷饶命!」
孙常青倏地前倾向易少恒下跪,粗哑的声音中包含着不容错误的恐惧。
李先生为外头的骚动探出头,看到站在稍远处的橙霞向他挥手示意后,识趣地缩回身。
「你明白我找你的目的,是要在这里老老实实的说个清楚,还是要我送你到衙门的大牢再逼供画押?」
「小的、小的现在就说清楚。」孙常青看到易少恒忽然降尊纡贵地来到李家后,便直觉知道自己难逃注定的命运。「王妃和那个北奴长工并非命丧在强盗的刀剑之下,查验的结果,王妃是死于酖毒,而那名北奴人似乎是先遭到乱棒击毙,才被人在身上补上几刀。」
「你的意思是……」
「小人的意思是,就算洛城外头有强盗活动,王妃也绝对不是死在他们之手。因为那些人一刀就是一个人头,不需要随身带着毒药让受害者服用。那名长工死于不同的原因,推测是各别死后,尸体才被人放在一块掩人耳目。」
乍闻真相的易少恒双眼似乎着火地盯着不住发抖的孙长青,最想做的事是狠狠踹害他母亲含冤莫白的知府一脚;可是为免粗暴的举动吓得对方又吞回到口的话,只能双手握成拳,以强大的意志力压下满腔怒火。
「那假报告又是谁叫你写的?」顺了口气后,易少恒再次发问。
「小的该死,当年一时迷了心窍,罪该万死的收了人家的贿赂,所以伪造了王妃的死因。」
「行贿的人是谁?」
「小的不知。是夜半时一名蒙面客送来一箱珠宝,连怎么假造王妃死因的细节,都事先写好在纸上。」边说边战战兢兢地从衣襟中拿出一捆羊皮递给易少恒。
羊皮中是一张保存完整的信纸,纸上不但写了王妃死因的细节事项,也注明送给孙知府多少钱财以表感激。
「既然你收了那么一笔钱,怎么今天成了李家的佣人?」一直沉默的橙霞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事后他们想杀人灭口,在十天后的某个夜里,我被忽然出现的蒙面客砍了几刀;他可能当痛昏过去的我已经死亡,为免麻烦把尸体丢进河里,最后是在城郊被李先生救起,才保住了一命。大难不死后怕对方再置我于死地,所以五年来一直待在这里。」
橙霞再次瞅着孙长常脸上骇人的刀疤,点点头相信他这几年来的遭遇。
「你倒也机灵,知道留下个证据。」易少恒挥了挥手中的信纸,虽然用词上是在赞对方的聪明,语气中却有着明显的嘲讽。
「那是被人砍杀后,我冒着险偷偷回去取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