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谱姻缘》IHSIN

12、第五章 天赐(上)

　　平日陪着赵氏上街购物的人，大多是和她眼光相似喜好相彷的二女儿。这几日不知何原因，橙霞每日一用完早膳便匆匆出门，直到晚膳时才见着人影，问她原因总被应付过去。不得已，只好强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女儿上街帮忙提东西。
　　「知不知道妳妹妹最近在忙什么？该成天往外跑的人不是妳吗？」
　　玄云耸了耸肩，同样为向来懒散的橙霞居然转了性而奇怪。
　　「早两天她是为了放我鸽子的事在躲我，至于这两天……也许是和盼儿有什么新活动吧。」
　　「我昨个儿遇到李盼儿了，她和琅琅王府总管的儿子何誉处得不错，看起来没有橙霞介入的空间。」赵氏消息灵通地回道。
　　「盼儿和……何誉！」玄云尖叫出声。天吶！不是才见着两人在街上动粗的行为，怎么突然间……
　　「妳确定他们两个很要好吗？不会是妳看错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不是知道他们还没成婚，真的当是一对感情甚佳的小夫妻……」

　　赵氏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十几步之前的叉路上刚好走过一对北奴男女，玄云已无心听李家小姐的情史，暗指着那两人打断母亲的话。
　　「在洛城居然有北奴人大摇大摆的活动，真是件怪事。」
　　赵氏顺着女儿指的方向望去，不解地蹙着眉。「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两国人民混杂的情形又不是没见过。」
　　「那是咱们在卞门关时的情形，京城里有外族活动也还算正常，可是洛城向来防外甚严，这两个人就显得诡异了。」
　　赵氏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依我看是妳想太多了。不记得五天前妳爹看到琅琅王爷的一名北奴宠妾吗？」
　　大半原因是为了不想陪母亲闲逛，正好又出现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玄云冠冕堂皇义正词严地辩道：
　　「爹平日教我要多多注意周遭可疑的事物……王爷的侍妾是一回事，眼前的那两个人的确有些奇特。陪娘逛街是孝顺，替天子注意北奴人动向是忠君，自古忠孝难以两全－－也幸好该买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若娘没别的事，我要先走一步了。」
　　不等赵氏有任何开口的机会，玄云已经一溜烟跑走。小心翼翼跟在目标的十步后方。
　　「什么忠孝难以两全？分明就是好玩成性！」看着女儿逃难似地跑开的身影，赵氏没好气地叨念着。不过看在女儿可能快要出嫁的份上，勉强地饶了她这次的落跑。

　　玄云偷跟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后，那两名北奴男女在一个岔路时忽然分东西而行；为了跟哪个人让她犹豫了片刻，继而看到周围纷杂的人群，为免跟丢了人，决定以高壮的男子为接下去的目标。之后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那名男子在官家大门口停了下来，和守卫谈了几句后，未受阻挠地大方进到屋里。
　　玄云记着黄若真颇为认真的求婚，迟疑了半天后，终究好奇心获胜，鼓足勇气走到大门前，向守卫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不忘加重西门二字。
　　其实不需以将军爹爹的姓氏唬人，西门玄云上回在官家所造成的旋风，加上几椿在街上打抱不平的事迹，以及官通达特别的交代，让她成了官家上下奉为上宾的人物。
　　「刚才进去的那名北奴男子是谁啊！官家有外族的亲友吗？」在守卫讨好地向她鞠躬哈腰时，玄云直率地问。
　　「是和表少爷有生意往来的人。表少爷最近和一位姓耶律的人做了一笔大生意，而那位名叫拓拔葛桦的人，是耶律公子的得力手下。」
　　听到「耶律」二字时，玄云的心跳漏了一拍，顿时僵立地盯着开口的人；尽管心里有着千百个疑问想弄清楚，结果却是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在易周朝中耶律不是个常见的姓氏，四天里和耶律炜有过三次的巧遇；两个人为时不短的几回谈话后，她不敢想毫无外族口音的耶律炜和拓拔葛桦这个北奴人有任何关系──因为这也表示耶律炜敌对的身分。
　　倘若真是如此，每回见面时表现出翩翩风度、而至让她略见心仪的耶律公子，真正的目的便显而易见。
　　「那个姓耶律的商人，也是北奴人吗？」深深吸了口气后，玄云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实事求是地问。
　　守卫搔了搔头。「这个嘛……耶律公子和我朝人士站在一块儿时，没人会当他是个异族人；不过他若身处在北奴国里，恐怕也没有北奴人不把他当成是同伴吧。」
　　言下之意是无法看出他的出身了。
　　心底仍抱着一丝希望的玄云并不喜欢这个回答。耶律炜是十七年来第一个让她产生特殊情感的异性──如果对方真的是北奴人，就绝对不只是走访各地的商人那么单纯；以迷人魅力接近她的原因，当然只是为了「定安将军之女」这个唯一的理由。
　　早个十年前，北奴人在易周朝土地上从事生意上往来，并不是惹人注目的事；耶律炜的存在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不过随着两国局势趋向恶劣的程度，一般商行是不会自找麻烦地和北奴人有任何往来，更不用说是全国名列前茅的富商世家。
　　玄云呆望着拓拔葛桦消失的官家前院，站在门口的她，突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虽然发现其中的诡异，不过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她，却忽然希望耶律炜的事只是她庸人自扰的想法。

　　「西门小姐不进去坐坐吗？虽然老爹目前不在，不过少爷在。」
　　「哪个少爷？」玄云回神后警觉的问，虽然担心着耶律炜的事，更有甚者还是害怕遇上黄氏兄弟。
　　似乎了解玄云问话的原因，守卫咽下一个笑声才慎重地回道：「黄允真正招呼耶律公子和拓拔葛桦，黄若真一早出门后还没回来，目前在家的是我们本家少爷。」
　　听了这段详细的说明，玄云先是嘘了老大一口气，继而想到能把握机会查查官家近几年的帐目，也就不再推辞地进了官家。
　　「官家的景致不错，上次来没机会多欣赏，这次我想一个人好好看看。」在守卫热心表示要替她找官天赐时，玄云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

　　摆脱守卫之后，玄云以轻松自在的步伐在官家前院闲晃了一阵子，等确定没人注意她时，敏捷地转身闪入通往书房的小径。通向书房所行经的小径，宽度仅容一个人行走，以平石铺陈于泥土地面，两旁植着低矮绿叶植物；可能因为官家人对书房的冷落，使得原本该是浓密的植物呈现出凋零的景像。
　　因为一路上显得太过清净，玄云边走边想着北奴人和官家的关联──以守卫所说的，一旦有超出正经生意的犯罪发生，黄允真肯定脱不了关系，但是官家的当家官通达又参与了多少？虽只有一面之缘，不过玄云内心深处是不希望官通达和这件事有所牵联。
　　书房的门是敞开的，玄云闪身进去后心虚地关上门，才以锐利的目光扫过架上数量不多却精美贵重的藏书，以及书案上各种价值不菲而不见使用的文房四宝，估算起官家人可能使用被冷落甚久的书房来存放账册的机率。
　　原本她就没把找着黄允真和北奴人往来的证据想得太乐观，接着看到书房使用的频率后，虽然强打起精神在各角落搜查，没一会儿功夫便觉得意兴阑珊。
　　「妳在找什么东西啊？」玄云正踮着脚尖，伸手准备拿起封面磨损严重、摆放在书房角落书架的蓝册子时，一个以童稚语词、却具成年男性声调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