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调戏 ...
-
阿珑接收到来自王氏女的眼神，扬起唇笑道：
“袁公，何不让新入的执事来解？”
她这清亮的嗓音一出，众目唰唰地直朝卫子青盯来，举起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慢慢收回。
文士瞄了一眼卫子青，他本也有此意，遂淡淡地道：“可。”
卫子青抬起清亮的眼眸，从左到右一一扫过，抿着唇道：“想必诸君皆知此句何解，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吾，不敢言也。”
这些人，如此盲从，殊不知自己贫贱，他们又如何不是出身低微。
为学之道，对师长的敬慕最是为难，若直言相驳，她会被冠上一个不尊师重道的名声，阿珑与王氏女的眉来眼去，如此为难自己，她只好见招拆招了。
“嘻嘻，是不会解还是有所惧？”
王韵出声了，她侧过头绕过谢稚，对着她俏皮一笑，神态无比灵动可人。
卫子青眼角瞄见谢稚依旧一副神色自若，湛然不动之态，心底不由哧笑了一声：他倒是会妆模作样！美人在侧，想必是心绪也是舒朗得飘飘然罢。
她敛襟朝着上位之上的文士作揖道：“袁公素有雅量之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师道亦有泰山之尊，吾不敢不敬。”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此句出自中庸之道，其意为知其所止。”
知其所止！这一语既落，大殿之内一片沉寂，就连上位的文士也不禁对她侧目相看。
其实，此句的本意是，君子要安于现状，处在富贵地位的人就去做富贵人该做的事，处于贫贱状况的人，就做贫贱人该做的事，什么人处在什么位置，就该谨守本分，勿生非分之想。
而本分的君子，无论处在什么样的位置都是安然自得的。
这位出自世族的文士，眼光太高过于顶，或许在他看来，如自己这般的寒门女，本该如天命一样，贫贱低户就该有个贫贱的样子，为人姬也罢，做人妾也行，总之一句话，她就不该有这个妄想！故而出此语句，让她受到众人的排挤，好知难而退，庆幸的是，他没搬出女诫来说事。
又或许，这其中的深意，也不止是说给自己一人听的。
想想，在座的郎君们，多数为寒门子，若真有那官位显达的一日，他们将会是一股新生力量，与世族们分庭抗礼，成为死敌，陛下如今对世族们越来越疑虑重重，谁也不能保证，元嘉三年那场杀戮，会再次降临。
君子素其位而行，说的可不就是这些寒门子么？
那文士点点头，赞道：“是个有才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却是出于何处？”
这便是承认她了？？？
文士这话语一落，哗地一声，郎君们无不相□□着头议论开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他们也是第一次听来，如此绝句，却是与中庸里面的君子之道相融合，如何不令人赞叹！
卫子青怔怔然间，一时有些愕然，呃……随口胡诌道：“偶然在乡间听闻得来的。”
却在同一时间，左右各响出一道又似轻蔑又似不屑的嗤笑声来。
卫子青嘴角一抽，这两人是怎样，又不是没见过我这谎言之相，哼！
文士点点头，开始讲起大学。
在他沉沉如水的嗓音中，卫子青明面上接收到了两道来自同性相斥的愤恨目光，尤其是王氏阿韵那寒森森地盯视，真是渗入人心。
尽管她面上不显山露水，心底还是有些恻恻然，这些贵女受到的教育不比卫氏少，甚至更多，那些妇人之间阴暗的招数，层出不穷，要弄死自己这样的庶出之女，只要动动手指头尚可。
她眼角一瞄，见谢稚朝自己投来的眼神，忽然想起他说的“大礼”，心头一怵，身子也不由向左扭了扭。
这不经意的一扭，受到庾冲远特别的关注，他侧过头朝卫子青露出一抹温柔俊美的笑意，真真是笑如春水。
卫子青被他这笑吓得一颤，自己才名一出，虽然暂时摆脱了为人妾奴的命运，但也只是暂时而已，然而似陈氏庸才那样的权贵，若想要置自己于死地也依旧是有那个能力的。而这庾二郎么，她一时还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还好自己讨了个执事的位置，若他想要直接出手，陛下那一关，也是过不去的，除非自己心甘情愿，但怕就怕在他来暗的！
这前有狼后有虎，左右还有蛇蝎，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啊！
一节课刚刚完毕，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驾到。”
卫子青猛然抬起头，太子来了！？
不止是她，殿内的众人无不纷纷起身，那文士面色一凝，施施然从座位上起身，朝门口迎去，另外一侧的殿门处也走出一个文士，二人忙弯腰朝着一个身姿昂然挺拔的少年行礼道：“太子殿下安。”
少年的嗓音正在变声期，略显得有些粗嘎：“呵呵呵呵，袁公郗公有礼，本宫是来瞧瞧卫氏才女的。”
瞧瞧卫氏才女？这是多么荣光的事情！若是卫桓在此，估计又会兴奋得晕了去。
卫子青躬着腰站在人群后，暗暗地朝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年岁的少年瞄去，他头顶玉冠，神目俊朗，气态怡然，这个少年……
这个在往后会被其兄视为弑父篡位的“元凶”，事实也却是如此。
出于血统的关系，皇族出身的人，在身高上面占有足够的优势，这位太子被众星拱月一般鹤立鸡群的伫在人群中央，他话语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左看看右望望，寻找那个语出华句的女郎。
也就在她怔愣的这一瞬间，寻觅的众人不由自然而然地往两侧散开，太子带着清爽的笑容缓缓步入。
而站在一侧的卫子青，本欲等袁公的呼唤，突然，她的后背被一股力量往前重重一推，收势不及，踉踉跄跄的她，眼看就要撞进太子怀中，也就在这时，一双白袖翩然而出，生生将她往前猛冲的身影给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一股清香扑进鼻孔，卫子青瞬时怔愣住了。
这熟悉的味道，是谢三郎！
上次在竹林小屋，她就闻过。
这一变故如此突然，众人的目光更是诧异得像看异物一般，一双双眼目都睁得大大的。
就连卫子青自己，也怔怔然，呆愣着一头埋进一个宽广的胸膛，不知该如何做出反应，但她没有忽略掉谢稚那轻轻地一声闷哼，她碰到他伤口了！可是，放在腰间暗暗施着力道揉捏的手指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他他他……另外一只手，居然分毫不差地握在她的左边乳胸上？！
这人居然当众调戏她！太过可耻，太……不要脸！
其实这一只暗爪，除了二人，外人是看不见的。
但她依旧羞得连耳根也红烧起来！
站在一旁的王氏阿韵，双目闪烁着熊熊怒火，她愤恨地瞪了一眼多管闲事的阿珑，恨不得扇她一耳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
这个小贱人！还埋在稚郎的胸前想干什么？！
太子面对这情形，也是一怔，戏谑着道：“本宫不曾闻玉树之姿的三郎有断袖之癖。”
袁公在一侧解释道：“她就是卫氏女。”
太子双目一亮：“哦？速速抬起头来，让本宫看上一看。”
这个年少轻狂的太子，刚过十二之龄，便出居东宫，纳黄门侍郎殷氏女为妃，王氏庶女为妾。
卫子青慢慢地直起身，无比镇定地理了理衣衫，退离谢稚嫩两步，先是对着他深深一揖：“方才有一虫物叮咬，恐慌之下失了体统，多谢三郎出手相扶。”
说完，也不理谢稚是否有应，转过身立即下跪，额头触地道：“卫氏子青，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哈哈一笑：“快快起来，让本宫也见识见识才女是何模样？”
她口中应着“诺”，手撑着膝，一脚却不小心踩到衣摆上，陡然趔趄了一下，却又恰到好处地稳住身形，才故作镇定地收去慌乱抬头迎上太子的目光。
少年太子眉头一蹙，她这一言一行间根本找不出半点有过良好教仪之态，相貌也仅是过得去而已。
大失所望的少年，无聊地撇撇嘴角：“袁公，此女可真有不输咏絮之才？”
袁公点点头道：“然。”
“为何行止却无半点仪美，眼无慧黠之目？”
……
众人也不禁愕然，明明在前一刻还举止从容地以一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此刻却一副畏怯之态。
卫子青吓得一抖，还不等她变脸。
站在另外一边的庾冲远往前一步，晒然一笑道：“殿下威仪之姿，这庶民乃初见，有所畏也是常态。”
太子点点头又朝卫子青道：“既是个有才的，便要知道德行不能有亏。”他转过头又对袁公道：“袁公乃通达直爽之人，如此才情之人，得好好教导。”
袁公颌首应道：“诺。”
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卫子青纳罕道：“皇族就是皇族，来去都是匆匆。”
回过身，恰好与二位贵女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调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