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女》碧水泱

38、小动作

　　太子离去，殿内又恢复一片嗡语之声。
　　谢稚与庾冲远也施施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塌几上。
　　卫子青回过身，与二女撞了个正着。
　　见她们脸色不好，顿时吓的白着脸退后两步。
　　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们当然不会做那种不符合身份的傻事，最多也不过是给个警告而已。
　　阿珑见如此胆怯的模样，鼻孔一哼，低声嗤笑道：“果然是贱奴生出的种，尽想着对男人投怀送抱！”
　　她话语一落，王韵那恨恨的目光登时朝她一扫，阿珑一凛，立时噤住声。
　　王韵转回目光将她从上往下地扫视一遍，此女身材相貌样样不及自己，却连得谢三郎与庾二郎的相助，她才不信什么才情不才情，才情算个屁，这世家大族之间，谁人家里不是才情辈出，连她自己，琴棋书画，绣工诗赋，从里到外，学识与修养，又岂是她能攀比的？
　　是了，连那荒淫之地都去过，她定然精通狐媚之术，她们这些贵女，从来都知道都城有一逍遥窟，而且，郎君们只要去过一次，都会流连忘返。
　　哼！还能如何销魂？不过是五石散作祟罢了！
　　在她气势逼人的盯视中，卫子青安安静静地低垂着头，任由她打量，反正她此刻又不能将她怎样。
　　却是突然的，王韵对着她粲然一笑，眼眸中光华流转：“后日我府中有宴，你便同阿珑一道来吧！”
　　她那口吻，不是请，而是命令也是施舍。
　　卫子青倏地抬起眼，惊诧地对上王韵的眼，惊喜从她面上一划而过，仿佛受到恩宠一般地连连点头应下。
　　不知这宴是以什么名头而设，她得摸个清楚。
　　她怯怯地抬眼看了王韵一眼，手里紧紧拽着衣摆，呐呐道：“不知何等宴会？阿青也好备礼。”
　　阿珑在一旁冷声讥笑道：“嘁！上不得台面的阿堵物就不必拿出来丢人现眼，自留着罢。”
　　卫子青面色一红，唯唯诺诺地看了王韵一眼，又低下头。
　　王韵抿着唇，瞄了一眼塌上的谢稚，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道：“阿珑，结亲之宴，怎能无礼？”
　　重不在礼，而是在人，也好让她睁大眼看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云泥之别，就是仰断脖子她也休想！
　　什么？结亲之宴？王谢终于要再度联姻了？
　　卫子青心头一跳，神色怯怯地忙忙点头应下。
　　见她如此没有骨气，二女高傲地转过身，裙裾飘扬，举止雍容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卫子青也朝着自己的空几上漫步过去，刚一落座，左侧的便传来一道低沉温柔的声音：“她们可有为难于你？”
　　为难？当然没有，不过是下个饵罢了。
　　她偏过头朝他腼腆有礼地一笑，又正襟危坐的专心听文士讲习，没有说一句话。
　　庾冲远无所谓的勾勾唇角，这个如此惺惺作态的女郎，倒是越发勾起他的兴趣了，既然连妾位都吸引不了她，倒是可以先看看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咏絮之才？以她这低微的身份，才情再好，终究还不是沦为人妾。
　　这官场又岂是她一介寒门女能介入的？他只要等，等她被现实击垮之时，适时地出手，便能毫不费力地手到擒来。
　　就在袁公那繁长的讲习声中，卫子青忽然察觉垂落在地的衣摆动了动。
　　眼角瞄去，却是有一团小小的帛纸跃入眼帘。
　　她长袖一拂，不动声色地遮住纸团，握在手中，心里也砰砰跳着，这一幕，有点与她上一世在课堂之上的情形有些相似。
　　纸团是谢三郎丢过来的,卫子青平下心绪，将帛纸在掌中缓缓摊开。
　　“肉少甚小，无丰盈之感，区区颜色，岂能入庾郎目。”
　　轰！
　　卫子青面上腾地一烧，帛纸捏得死紧！
　　这个该死的谢三郎！恁的可恶！
　　又羞又愤中，她提起笔，怒不可遏地写出：“干卿鸟事！”
　　大袖一落，纸团分毫不差地滚回谢稚膝旁。
　　亏他空有一副玉山之姿，心地却是邪恶至斯！与那王氏阿韵倒是能夫唱妇随。
　　谢稚仿佛是玩上瘾，不过一会，纸团又回到她衣摆之上，卫子青顿了一顿，才又拾起纸团。
　　“罢，那陈氏便由他吧。”
　　什么！？陈庸才那头肥猪！？
　　卫子青坐立难安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愤愤地朝谢稚斜眼瞄去。
　　这个小人，哪里配是君子？
　　见他却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神态优雅无比，丝毫不在意王氏女那痴痴然的眼目。
　　她咬了咬牙，悲愤中，再次提笔，气闷地写了起来。
　　“你还是少与他来往为妙，那王韵可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纯善。”这句低语从左侧一出，嗖地一声，卫子青立忙将帛纸捏进手心里，抬眼朝庾冲远看去。
　　这个庾二郎！竟是将她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这警告之语说得如此真挚，再对上那一双妖娆的凤眸，似情非情，似讽非讽，若是从前的自己，定是无法抵挡这般诱惑的。
　　卫子青暗中冷笑一声，便谁也不再搭理，敛容静坐，一动也不动。
　　其实，他倒也没有提醒错，王谢联姻，她是不能再与谢稚有甚瓜葛了。
　　一个上午就在两堂袁公沉沉的嗓音中告一段落。
　　日升中天，下午无事，众人也陆陆续续朝门外走去，等得左右皆已无影，卫子青也准备起身离去。
　　这时，萧寅带着满脸笑容朝她走来，双手一揖道：“馆内诸事繁杂，还请执事暂时留步。”
　　卫子青眼前一亮，她怎么就忘记他了？
　　她回萧寅一礼道：“郎君有事吩咐即可。”
　　萧寅哑然失笑道：“你倒是大方。”
　　她走出塌几，跟随在萧寅身后，往门处走去。
　　刚刚走出门口，阿珑那蹁跹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她漫步走来，尖细的小脸上泛起一阵红潮：“萧郎，可有需要阿珑相助的地方。”
　　萧寅一愣，再次失笑道：“日正便会闭馆，阿珑还是早些回府罢。”
　　阿珑冷冷地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卫子青，悻悻地道：“可是，阿珑是与她同乘一舆……”说到这里，她扁了扁嘴，转过眼，含情脉脉地朝萧寅盯去。
　　萧寅呵呵笑着道：“这有何难，阿珑先回，稍后由我送她便可。”说罢，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卫子青不禁闷笑出声，这阿珑空付了一腔柔情蜜意，那萧寅看似傻呵呵，明摆着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嘛。
　　她越过阿珑身边时，手臂被她用力一扯，她阴森森地盯着她，咬牙低声威胁道：“小贱人！给我安分些，若是敢勾引我的萧郎，定要你好看！”
　　卫子青被她扯得踉跄了一下，手臂也被掐得生疼。
　　她暗暗冷笑一声：呵呵，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在卫府不是挺会装的？
　　感觉到她手中的力道越发加重，卫子青急剧瑟缩了一下，她苦着脸弱弱地道：“阿珑姐姐若是不嫌，可在阿青的车舆之中稍后片刻，待事情一妥，吾便催萧氏郎君出馆。”
　　这话一出，阿珑那满脸的怒容一闪，火焰般的双目眨巴了两下，她松开手，随后疑惑地看着卫子青：“你会有如此好心？”她才不信她看不出自己对她可从没过好脸色。
　　卫子青委委屈屈地揉着臂膀，嘀咕道：“阿青也是有条件的。”
　　阿珑危险地眯起双目，冷冷道：“哼！臭丫头，你敢跟我讲条件？”
　　卫子青继续咕哝道：“阿青只是想问问贵族们近来可有甚大事发生，换得阿珑姐姐与萧氏郎君一聚，何不乐哉？”就让你去与那陈氏庸才会上一会吧！
　　阿珑双目一亮，哧笑着瞟了她一眼，高高地昂起头：“算你识相！低贱之物，贵族们的事情，你打听那么多作甚？”
　　卫子青诺诺回道：“王氏贵女的宴请，阿青也好有个准备。”
　　“嘁！你还真当一回事了。”阿珑极为轻蔑地瞟她一眼，又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阿韵与谢氏三郎的定亲宴，就在那日，就连陛下也会亲临。”
　　卫子青睁大眼目，诧异道：“陛下也会亲临？”
　　阿珑朝她讥讽一笑：“那是当然。”说完，她狠狠的盯着她：“贱丫头，速去办事，若让我等得久了，哼哼！”
　　卫子青一凛，连忙点头，转身就往萧寅消失的方向走去。
　　陛下也会亲临？那这可不是非一般的定亲宴！
　　边走边寻思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浮上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