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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有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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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像世家子们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能出现在清音馆的女郎无非都是姬妾之流,前朝的富商石崇,客人饮酒不尽就杀美人,一次云客宴燕集,当中便有一位王氏子弟名敦,石崇请酒,敦不饮,石崇便当众弑杀一名美人,愤然的他连杀三美人,敦皆视若无睹。
石崇的凶残,王敦的狠毒,无不说明这些权贵子弟,随便伸出一根手指,便能将自己如蝼蚁般捏死。
卫子青心头骇然一阵,悄悄的往谢稚之处瞄了一眼,转眼便静下心来。
若真遇上这样的事,她也不得不拿出谢三郎来挡一挡了。
今日的她,五官清美,风仪情态与众厅内的众女完全不同,此身装扮的她,于清美中又透着慵懒,说不出的动人。
此时,不少人张着灼灼的双目,盯着她。
谢稚也是双眼一亮。
卫子青身形微微动了一动,便听到庾冲远晒然笑着道:“此姬乃吾从乡野之地偶然得来,颜涩面薄,禁不起诸君打趣,还请诸君见谅。”
“啧啧,庾郎何时变得如此畏怯?”陈氏郎君哧笑道,双目滑溜溜似的往卫子青身上盯视着,那双手却无所顾忌地朝姬妾的胸前一握。
或是握得太紧,那侍女“嘶”叫了一声,陈氏郎眉头一皱,手中的力道愈发加重,眉间一凝,戾气顿现。
庾冲远瞥了他一眼,抿着手中的酒浆,没有做出回答。
陈氏郎怒了,他骄横地盯着庾冲远,双眼眯成一条细缝,扬起厚厚的嘴唇哼了一声,讥笑道:“好风骨!”话毕,他从那侍女的胸前收回手一挥,喝道:“出来!”
站在他身后的一排侍妾,个个眉眼含情,嘴角含笑,扭着细巧的腰肢,高耸傲然的前峰,从暗影中袅袅娉娉地走出。
陈氏郎伸出胖胖的手指,扬起下巴,高傲地指着那些侍妾说道:“吾以十位绝色美人,换你那侍妾,如何?她们于床弟之欢,可都身怀绝技。”
他话音一落,堂中的少年子弟们兴趣更浓了,个个张一双兴味盎然的眼目,定定地朝庾冲远的方向扫去。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一处,于这些眼含戏谑的目光中,庾二郎依旧姿态悠然地抿着酒浆。
同时,也有不少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他身侧的卫子青。
卫子青心头鼓鼓地跳动着,她真怕庾二郎大袖一挥,应允了陈氏郎的要求。
脂粉酒香中,庾冲远放下酒樽,笑道:“如此阿青你便露一露真容罢,美人陈郎自留便是,不过,昶有一句良言,陈郎须得减减肉了,如此体格,于床榻之欢,美人难受矣!”
“噗……”
先前开口的清俊郎君一口酒浆从嘴中喷出,“哈哈……哈哈哈……”
一时,众郎君们嗤笑不迭,忍俊不禁。
嬉笑声中,陈氏郎铁青着脸,他的双目,嗖地一声,狠狠地朝庾冲远瞪去。
而这时的庾冲远,已转过头朝卫子青温柔地笑道:“阿青去吧。”
卫子青抬起眼,盈盈似水般地眼眸定定地看着他,唇畔一抿,露出两粒梨涡,仿佛就要将人吸入到深涡中与之一道沉沦。
此刻的她,心情大定,只要不为陈氏妾,即使让她舞上一曲,也不会有半丝推拒。
她缓缓站起身子,嘴角扬起淡淡地笑容,离开塌几,往前轻踱了两步。
众世家子止了嬉笑,举目朝她灼灼地打量起来。
如此赤裸地打量中,卫子青羞涩地一笑,她低头福了福,羞涩中,姿态却是从容的。
那一双清澈的眼,点眸如漆,如夜空一样迷离,似情非情,似怨似嗔,如此扣人心弦。
不知不觉中,众世家子不由看痴了去。
谢稚也扬起好看的眉,深邃的眼眸晃过一丝惊讶。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等待着与她目光相对。
但是,就在众人光溜溜的打量中,她依然目视前方,谁也不看,福完一礼,轻启红唇道:“见过诸君。”
她的声音,软嫩中带着清脆,她的姿态,却胜过名门贵女,就连福这一礼,也是轻飘飘的,动作到位,那身形仪态带着随意自然,仿佛,他们在她眼中,什么也不是。但那清润的双目就那么一勾,勾得人心痒难耐。
盛怒中的陈氏郎也看得呆了,忘记召回他那一排侍妾,狭长的双目朝卫子青那高耸胸脯由上往下,停留在后翘的圆臀上,他咂吧着嘴,想着如何弄到自己手中,如何把玩。
被这样打量着的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一片虚空。
这时,一道粗哑的嗓音带着疑惑道:“咦?此女怎有几分面善?”
“哈哈……褚郎忒也心急,如此倾城之色,你这调戏良家妇人之语未免太过俗气。”
那清俊的郎君朗然笑道。
卫子青心头一跳,于无言之中慢慢地垂下眼。
“非也,寅郎你让我好好想想。”那粗哑嗓音的郎君敲了敲头,眼神犹疑地继续瞄着卫子青,突然,他一拍额头,双目兴奋,猛然大喝道:“啊,是矣!你是卫氏女,可对?可对?”
他欢喜地叫着,伸长脖子,一连问了两声。
在“咚咚咚”鼓噪如雷心跳声中,她听见那清俊的郎君朗声道:“褚颐,你没听见阿昶说此女乃从乡野之地得来,又怎会无故成了卫氏女?你若看中此姝,向阿昶讨了便是,何故瞎编造词,然也,此姝颜色鲜嫩,褚郎你定然心动了。”
褚颐一怔,带着婴儿肥的脸上腾地一红,他迅速抬眼朝谢稚的方向看去,气呼呼地强辩道:“谢稚可为我作证,数月前,可有一卫氏女献歌一曲,以表心意?”
褚颐叫声一出,众人都转眼朝谢稚看去,这个如谪仙般的男子,脸上挂着一丝清冷的笑意。
坐在他身旁的王五郎也在看着他,他记得,那时,漫天的议论都是关于二女争夫的戏码,皆因他而起。
他王氏嫡女,又怎可与一庶女相提并论。
陈氏郎双眸一亮,卫氏女,可不就是他那位丢了的侍妾?若此姝出自卫氏,那自己便唾手可得,若得此姝,哼!他庾二郎算个求,看他弄不死他这见不得人的贱妾!
他努力睁着双目灼热地朝谢稚看去,那眼中隐藏着嗜血般的冲动。
谢稚清澈高远的眼瞟了瞟陈氏郎,低低地清笑了一声道:“此女姿才秀远,不输吾太祖母,诸君,休辱。”
他没有直接回答褚颐的问题,而是直接说了一句惊天赞语。
一语既出,“轰!”地一声,厅内众人嗡嗡议论不止起来。
姿才秀远,不输谢道韫!
如此之高的评价,众世家子不由诧异地嗖嗖直往卫子青盯去。
卫子青低着头,不由双颊升晕。
这谢三郎到底何意?
这样的境况也不是庾冲远所料及的,他本以为,多带她参加几次宴会,水到渠成之时,再给她正名身份。
他也料到定然会有人辨认出她来,陈氏还不足以与庾氏相争,即便被人认出,也是卫氏高攀。
但是,他没想到谢三郎竟如此突然地语出狂言!他注视了卫子青一会,姿容甚美,至于才德,他没看出来,谢稚又是如何知晓的?
庾冲远神色动了动,手执酒樽,不发一言地垂着眉眼。
那清俊的郎君与王五郎皆张大双目,愕愕地盯视着卫子青,才情不输谢道韫!这时的建康,士族之内,还没有哪位女郎才情出众得令人刮目相看过,便是王氏之内的女子,才艺也仅仅是称得上尚可。
在一干少年郎君们的打量中,那陈氏郎不甘了,如果她的身份越被人抬高,那么他就越难得手,虽然她已被人享用过,但是,他不介意,到手之后,当众玩一玩,玩她到咽气为止,也好出一口恶气!
他豁地站起身,讥嘲地笑了两声,冷着脸傲慢地道:“何种才能?不过是被人赏玩的妓人,有才,便亮一亮,那花楼头牌,谁不是才情出众的?”说完,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庾冲远,又瞄了瞄卫子青,这一瞄,那狭长的双眼便黏在她饱满有致的身上,离不开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有些总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人之物,连看也看得如此美味。
卫子青僵在原地,明澈的双眸亮眼晶晶地朝庾冲远看去,仿佛在问,我可以回答他么?
但是,庾冲远根本就没看她,她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塌几边上,垂目看去,庾二郎的唇角正泛着一丝讥讽的笑容。
卫子青收回视线,心里哧笑,这个庾二郎,果然心思深沉!
她抬起水润的双目朝谢三郎看去,此时的她,心中清明,便看见谢三郎无比优雅地倚在身后的圆柱上,一身广袍,洒落在地,开出一朵芙蓉来,他双目兴味地盯着自己,玉面含情。
卫子青垂下眼眸,心头如鼓,眼下的境况,她只能顺境而为,若能借此提高自己的声望,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用软嫩的嗓音怯怯地道:“可。”
一字吐出,众人一怔,这音色竟也如此勾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