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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清音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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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青走着想着,面上也带着几分喜悦,阿姐有了孕,且已升为夫人!
庾二郎说阿姐受罚,她今日又听闻如此之大的喜讯,这其中的定有大原由!
她心里欢喜的同时,也不禁佩服卫子慧的手段,从受罚到受孕,阿姐这样的大转变 ,不知是如何渡过的?
从方才那姑嫂二人的言行之中不难看出,如此见利忘义之辈,又岂能不防?
她必须得见一见阿姐。
寻思中,她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脚步也来到了别院的侧门处,门内依旧是那妇人,她佝着腰与那妇人打了声招呼,便直接朝里走去。
她身上的钱财不多,暂时是无法独自另寻他处,既庾二郎暂时无暇顾及到她,那么在此留宿一段时日未尝不可。
最好,那个表姑子可以多缠他些时日,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
她不怕得罪庾二郎,但是她怕他会加害阿姐。
若要见阿姐,这途径么?也须得再细细思索一番。
或许不到万不得已,她可以找谢三郎携恩求报。
想着想着,她唇角一勾,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意。
回到房中换回装颜,卫子青对着阴暗沉沉的天,暗暗打起主意来。
就在她沉迷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便听到一阵喧嚣声从外传来。
一早便被她支开的婢女阿缮满脸兴奋地跑进来道:“小姑子,郎君来了!”
卫子青霍地起身,惊声呼道:“什么!?”
“我说郎君来啦!他令你速速着裳,随他出门哩!”阿缮欢喜得见眉不见眼,她一边翻找着箱笼里的裳服,一边说道。
卫子青吞了吞口水道:“他可是一人前来?”
“是哩,由此可见,郎君很是看中女郎。”
在阿缮的欢喜声中,卫子青手撑下颚,眉头紧紧皱起,这状况来得太过突然。
那表姑子怎就不再缠着他了?
此时带她出门,他何意?
还是,借此机会,将她的身份给定下?
卫氏,他可以不放在眼里,可陈氏呢?
只过了片刻她便不再想这一连串的问题,世家子任意妄为惯了,何曾畏惧过他人?
阿缮手里拿着裳服,在她面前晃了晃,唤道:“女郎?女郎?”
卫子青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衣物,这些裳服是阿娪命人送来的,她转过身又从箱笼之中,搜出一件耀眼华丽的宽大长裙,挑选出一匹暗红色的纤髾,从一旁找出一双木屐。
转眼间,阿缮满目惊讶的盯着她,她张着嘴,呆呆地道:“女郎的风姿尽不输贵女!”
她转过身,眉间洋溢着一种神采飞扬的自信朝,优雅从容地走了两步,随后,扬起唇朝阿缮露齿一笑,染着红晕的小脸便宛如海棠花开。
阿缮仍旧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一直以为,这女郎不过是一个有着平凡姿容的姑子,她那一身乡土气息,让她颇觉得温和可亲。
然而,这一瞬间的转变,令她不由对她刮目相看,此时的她,是如此耀眼夺目。
那一袭宽大呈粟色襦裙,将她的身形包裹得玲珑有致,束得细小的柳腰,挂在臂上的纤髾,行动间,摇曳着最美的风姿,婀娜至此,风情如斯!
她的五官不再平凡,肌肤白嫩如玉,于青涩中透出一股如水波般荡漾的媚态,平时箍起的秀发也如缎一样垂散开来,光可鉴人,因长期箍着的原因,导致发尾卷曲,这一打散,一动一跳间,调皮得可爱,恁地灵动。
阿缮艳羡地看着,深深地咂了咂舌,痴然说道:“女郎此时竟如明月般皎然!”
二人来到前厅,"哒哒哒”声中,当她出现在庾二郎身前的那一刻,卫子青没有错过他眼里一晃而过的那一抹光亮,就连因为等得不耐而蹙起眉头也微微散开了几许。
卫子青腰身微微一弯,姿态无比优雅,口中唤了一声:“郎君。”
庾冲远很满意她这样的打扮,洒然地朝她走进,牵起她的一只手,淡淡地说了句:“走罢。”
竟连去向都没透露半分。
车舆在一处庭院前停歇,卫子青抬起头朝匾牌上面看去,“清音馆”
这便是世家子弟们声色犬马的场所,与花楼妓院不同,此馆仅供世族子弟玩乐享用,他们可在此吟诗作画,弹琴吹箫,还有专门供他们休憩的寝居之所。
庾冲远瞄了她一眼。
在他的盯视中,卫子青脸颊一红,唇角一抿,朝他露出一个娴静温柔的笑容。
这一笑,宛如云破月出,那漆黑的眼眸就是那一抹夜色,如水的微笑,就着月光流泻至满地。
就连灰蒙蒙阴沉沉的天,也仿佛是因为这一笑而变得清明起来。
这是一种安然娴雅柔和的美,于娴雅之中又带着一丝清冷,于柔和之中却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剩下她自己,独自安然自在着。
又仿佛,是一个惟命是从的妻子对着自己的夫主而笑,只是,笑却未达心底。
不知不觉中,庾冲远情不自禁地痴怔了一瞬。
今日的她风情大展,如此高雅灵动,清远悠然,仿佛,只要心生淫邪便是对她无言的一种亵渎。
世族子弟们最崇尚的便是这样清逸飘渺的风度。
庾冲远回过神,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也没有说话,转过身提步径直向里走去。
卫子凝神了片刻,带着端庄的微笑,迈着优雅的步伐,紧随其后。
一路穿花拂柳,还没有到正厅,便听见丝竹管乐夹杂着男女的嬉笑声从里面传出。
庾冲远施施然朝里走去,他的身后,卫子青妙曼的身姿如影随形,她的姿态无比从容,乌发如水波荡漾着,弯弯曲曲一圈一圈,与纤纱相互缠扰,拖曳出一道最美丽的风景。
大厅之内,那一群世家子,奴婢环绕,衣袂大敞,或倚着婢而站的或卧靠着侍妾的,还有正嘴对嘴往对方口里传渡着浆液。
如斯放荡不羁!
卫子青透过长长地眼睫往内瞄了一眼,子夜一样的瞳仁猛地一缩,谢三郎也在!
他的伤好了?
一眼过后,她迅速低下头,掩去眸中的惊诧,身影不经意地隐没在庾冲远身后,心里却开始暗暗计较着。
就在这时,高贵的世家子们暂缓了手上的动作,朝他们投来一瞥。
“哟,庾氏郎君来啦?”
一位身着蓝裳,身材微显肥胖的郎君手里揽着侍妾的腰身,嘴里一边嚼着食一边毫不介意地说道。
庾冲远唇角一弯,笑道:“子昶来迟,诸君见谅。”
“嚯嚯,庾郎可带了妾来?你看看我这些婢女,姿容绝美,随便选!”蓝裳郎君奸笑了两声,大手一挥,指着身后的一排侍妾说道。
庾二郎往一边的空塌上一坐,晒然一笑道:“陈氏郎君还是自己享用吧!”
正跟在他身后的卫子青惊住了!
她嗖地抬起眼朝那说话的郎君瞄去,只一眼,便又低下头,坐落在庾冲远的身侧,而且她也感觉到一道目光正向自己扫来。
是谢稚!他发现自己了!
卫子青嘴角带着笑,心里却砰砰砰砰跳着。
“咦?阿昶身旁乃何女?可行至厅中,容我等一观。”
这次却是一位长相清俊的郎君张目好奇地凝视着她,说出的话语,却是不容置疑。
他一语吐出,众人的目光嗖嗖地直朝卫子青射来。
她的头又矮了两分,恰好让人看见那两排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挠入人心,那俏皮的长发从肩上垂落,如波浪般卷曲的弧度一弹一跳,于无言中透出一股媚惑的风情。
庾冲远没发话,她不能随随便便地站出去。
一时,气氛有些凝止。
与清音馆的奢靡不同。
在巍峨广垠的建康宫,连绵起伏的殿宇之间,天子寝殿,寝式乾殿内,却威严肃穆无比。
宋文帝面色苍白地躺在明晃的床榻之上,榻前,彭王手握一张谍报,面色忧愁,他皱紧眉头,口中缓缓道:
“皇兄,战报紧急,须得速速派人镇之。”
宋文帝点点头,方正瘦削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悔意:“王弟以为何人适当?”
彭王沉吟着,缓缓道:“皇兄,王氏五子,庾氏二子,萧氏寅郎,褚氏大子,皆为武才,可在其中任选一人为良将,选二人为左右副将,前往豫州抗击北敌。”
床榻之上的宋武帝沉默了一会,叹道:“王弟,诸子皆无参战之功,兵士从乎?”
彭王一叹,在原地慢慢踱了两步,良久之后,抬头朝宋文帝看去,面上闪过一丝不得已,“皇兄,如此,便只有谢氏了。”
宋文帝一怔,眉头紧皱,他们好不容易快要压垮一个门鼎,削弱世族之间相互建立起稳固的权势,若再启用,皇权势必会再次受到威胁。
他思索了片刻,问道:“那谢氏郎君安然无虞?”
彭王面色端凝地点点头。
“如此刁钻狡猾之人,他日必成大患。”
彭王劝道:“皇兄何必烦忧,时日方长,徐徐图之方为上策,但眼前之危,尚需由他来解。”
宋文帝疲惫地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便由王弟定夺了。”
彭王点点头,关切地道:“皇兄好好歇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