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回城之卫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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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短暂，转眼便是秋雨绸缪。
在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她的脑海不由想到梦里的场景，也仅仅是一闪而过，还有很多模糊不清，一些她所不懂的言语，她想，她喜欢那样生活方式，也很向往，却只能是无妄的梦幻。
庾冲远令人将琴取走，被他气势震慑的卫子青怯怯地，低着头往一边缩去。
这人的性情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其实，世族里，骄傲奢侈得惯了，谁人不是性格乖戾，他们所依靠的，也不过是祖辈所挣下的容光，目光亦是短浅。
陡然地，她想起了陈氏，那个她尚未谋面的夫主！
这一想，卫子青脸色煞地一白，小身板瑟缩得更甚了，她忘记了，他随时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命去，即使一时不会要了自己的小命，但转眼便将她转赠他人，可又如何是好？
她张着惊惶地眼目，小心翼翼地朝她瞄了一眼，旋即战战惶惶地，额头浸出几滴冷汗。
庾冲远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突然哧地一笑，这一笑，极为冰冷，带着一种骄傲，一种刻骨的不屑。
然而过了一会，他又伸出手，在她的秀发上缓缓摩挲着，晒然一笑道：“阿青以为，我似那等无用草包？”
卫子青一惊，连忙慌乱地摇着头，急急道：“非也，阿青断无此意，只是一时慨然。”
庾冲远没有出声，他慢慢向后仰着，看也不再看卫子青一眼，显然认为她已然将之视为无用草包一族。
卫子青急了，瞬时觉得自己汗出如浆，她连忙向前匍匐一步，几乎是同时地，脑海中蓦地一闪，匍匐的身子也顿时一动不动，不行！这是一个陷阱，他在等着自己认错！然后，顺其自然地夺去自己的身子，那么自己就一点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卫子青僵住了，这庾二郎好深的计谋！
此时的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思想已然不复以往，那一瞬间的恍然，也是来得极为突然。
也是在这时，她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伫立在地，进退不得。
庾冲远瞥了她一眼，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隐含嘲讽的笑。
豁然地，卫子青腰身一扭，转过了身，她颤抖着，惶恐地缩到角落里去了。
庾冲远见状，凤目急遽一缩，冷声冷气地喝道：“出去！”
呼……终于可以不用与他同舆了。
她也是第一次见举止雍容，风流倜傥的庾氏二郎生气。
卫子青转过身，泛起水雾般朦胧的眼眸，惊惶地朝他微微福了一福，迅速地掀开车帘，与奴夫打了个招呼，便直接上了阿娪那辆车舆。
车架是过完午时才进入都城的。
看着外面的人声鼎沸，繁闹无比的宽阔街道，卫子青一时怅然无比。
阿娪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笑着道：“回到建康，女郎没有心生欢喜么？”
卫子青勉强一笑：“没有的事。”
阿娪正待说话，车身却突然一顿，车舆停了，她连忙掀开车帘好奇地往外看去。
前面庾二郎的车舆被人拦在了街道中央，因为位置的关系，她也看不清楚拦住车舆的是何人。
直到过了好半晌，车架才再次启动，朝前继续行进。
随着奴夫一声喝止，车架停顿，卫子青从帘缝里往外一望，她又再一次回到这个别院。
车舆顿止，仆婢们陆陆续续从车架上下来，开始往院内搬卸物品。
也是这时，庾冲远下了车舆之后，又旋即回过身，从车内牵出一截白玉般粉嫩的手。
正在忙碌的众人一怔，个个停下脚步，举目朝那只洁白如玉的手主人瞧去。
这是一个仿佛从云端走出来的仙子，如火焰般耀眼的广袖，映衬着灵透娇媚的小脸，一双水润清澈的眼眸盈盈一扫，嘴唇一弯，露出一抹荡人心弦的笑来。
她掩着嘴，看着痴痴盯着自己的奴婢们，低下头羞涩地笑了一笑，又抬眼朝庾冲远看了一眼，这一眼，宛如秋水明月，撩人神魂，拨人心弦。
庾冲远幽黑的眼眸一闪，低下头颅温柔地说道：“阿婞休恼。”
阿婞面孔一红，鲜嫩的小脸就像被染上一层胭脂，她嘟了嘟嘴，娇滴滴地唤了一声：“表兄……”
这一声娇唤，银铃一样，令人心神一麻，庾冲远伸出手，抚上她如丝如缎的墨发，露出雪白的牙齿，低声笑道：“阿婞纯美柔善，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
阿婞低着头，羞怯的小脸越来越红了，她咬了咬贝齿，眨动长长的睫毛，又犹疑不定地抬起头问道：“表兄说的是真的吗？可她们说阿婞是个煞星。”
说完，她又卑微地缓缓垂下头颅。
庾冲远低低一笑，他声音放软，带着些恼意，轻声道：“阿婞休听他人乱语，难道，阿婞你还信不过表兄？”
阿婞急急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有水雾滑过，小手在胸前急忙摇晃道：“阿婞不是这个意思，表兄勿怪……”
“好了，好了，先进屋吧。”
庾冲远捉住她的小手，面上带着柔柔的笑意，牵着她缓缓朝大门走去，瞟也没瞟卫子青一眼。
直到二人的身影渐渐隐没于大门之内，回过神的众人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一时，嗡嗡声不止。
卫子青也松出一口气来，她是庆幸，庆幸有一美人，在此时出现，不过，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庾二郎如此温柔地待人。
阿娪带着笑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阿青不必介怀，表姑子是萧氏女，襁褓之时便没了双亲，诶！是个堪怜之人。”
卫子青讪讪地点点头，她本就不介意啊，她真希望这位表姑子能永远缠住庾二郎！
一转眼，便是黑夜来临，卫子青被阿娪安排在西院的一个小屋内。
留给她一名叫阿缮的婢女，便随着庾冲远和那位表姑子一道急匆匆地回庾府去了。
她连卫子慧如今是何现状都打听不到。
如此又过了几日，她在这园内，除了一群从乡下回来的奴仆和外院的护卫，连阿娪和庾冲远的影子也没见过。
内心焦灼，沮丧无比的她思忖了几日，又仔细地观察一番，准备趁着众人不留神之时，偷偷溜出去。
然而，就在她包袱款款，准备出逃的这日，却迎来了一个阴雨天。
望着晦暗的天空和细细的雨丝，卫子青怅然一叹，想了又想，沉思片刻之后，毅然回身往屋内走去。
一刻钟之后，一个身着粗布的奴衣妇人佝着腰从屋内步出。
她的面上，带着病容似的蜡黄。
阴雨连绵的天气，使得仆妇们都归了屋，卫子青一路顺畅地走到侧门。
在侧门边上的小屋内，一个妇人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抬眼朝她扫来。
“咦？你是何人？”
卫子青抬起一张蜡黄的脸，骤然一笑，哑着嗓子道：“这位嫂子，我是前两日随着主人入城伺候在姬侍身边的阿青，这不，出门购些针线物什。”
那妇人眼含鄙夷地上下打量着她，也不说放行，嘴角一扯，恍然地道：“哦……”
卫子青识趣地立马掏出几枚铁钱，从善如流地谄笑道：“扰了嫂子，几个小钱，给嫂子添添嘴。”
妇人掂了掂手中的铁钱，瞪了她一眼：“咄，是个懂事的，去吧。”
“嘿嘿，多谢嫂子了。”
卫子青一路佝偻着腰，出了巷。
直到过了两条街才直起身，朝庾府走去。
来到庾府，她瞟了一眼远处的大门，提步朝后宅方向的侧门走去。
从幽深的巷道进去，这后面是内宅，来来往往的仆从众多，她定能打听清楚阿姐的消息。
也许是她好运气，就在她悠哉缓慢的步伐中，从前面一道小门处走出一名长相清丽的婢女和一名妇人，二人形色慌慌，那妇人口中快速地嚅动着，仿佛是在催促那婢女。
经过卫子青身边之时，妇人伸出手指戳着婢女道：“你我被指派到她屋内，她如今已升至夫人，往后还指不定如何发达，吃酸便是儿，母凭子贵，你这愚笨之脑，做事须得勤快些……”
声音渐行渐远，卫子青心头一动，尾随在二人身后，竖起耳仔细听着。
又见那婢女苦丧着道：“婶母，她亦不过是一妾室，还能升为贵人不成，即便有子，我听闻主母房里的婢子说，生出来也会养至主母名下哩！”
妇人身子一顿，又是一根食指往那婢女脑门子戳去，恨恨地道：“哎哟，我怎会有你这样笨头笨脑的侄女，你也不睁大眼看看，就连大郎也发了话，她房里的吃穿用度皆要上等，若是个小郎君，这便是大郎的长子！”
妇人伸出拇指定定地在婢女眼前晃了一下，她一把拽起婢女又继续朝前疾步走着，嘴里还在说着：“你尽管伺候好她，下次大郎进屋，你多在往屋里走走。”
那婢女终于红着脸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一家杂食点铺，卫子青紧随其后，听见店铺执事惊喜地道：“呀，庾庆嫂子，久久不曾见你来过了。”
那被称为庾庆嫂的妇人笑道：“呵呵，这不就来啦，赵管事，今日可有酸梅售卖？”
那管事瞟了一眼婢女，眼里的笑意多了一丝暧昧：“你侄女这是？”
“咄！你个臭崽子，休得胡言，是我们伺候的侍妾升了夫人，想食酸，我头一转便想到了你这里。”
庾庆嫂的言语之中，尽是得意，仿佛是她升了贵人一般。
“如此，我便先道一声喜。”
庾庆嫂嘿嘿一笑，那管事直接递了一包酸梅过去，侧过脑袋低低问道：“此贵人是出自何家？”
庾庆嫂连忙左右一瞄，卫子青立即转过身，佝着腰，装模作样地挑选面前的杂食。
等庾庆嫂转过身后，努力地往后仰去，眼角瞟见她弓起手背，附在那管事耳朵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卫氏。”
卫子青倏地一顿，差点打翻手中的食盒。
管事得到想要的消息，哈哈一笑，伸出手推拒着她递过来的铢钱，嘴里道：“这酸梅也算是得了贵人缘，庾庆嫂尽管拿去。”
“赵管事真是爽利之人，贵人候着，我就先走一步啦，多谢赵管事。”
“嫂子往后尽管来。”
“可，可。”
庾庆嫂答完，拉过正紧紧盯着各样杂食的侄女，旋即转身离去。
卫子青也急急地跟在二人身后离开了点心铺。
她随便在街上溜达了一圈，购了几团针线，又慢慢地往来时的路上走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回城之卫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