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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代笔译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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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郎走了,连一块缎布也没留下,卫子青的心同这阴雨连绵的天一样怏怏不乐了好几日。
唯能让她欣慰的是,阿嬷与阿刘叔合了字,递了婚贴。
阿嬷也放下了往日的羞涩,逐渐往阿刘叔的店铺接触。
这时的民风开放,凡是鳏寡之人,皆可再娶,阿刘叔属意阿嬷的事情,庄里的人早就知晓的,见他如今如愿以偿也有不少人玩笑似的打趣了几句。
这几日,她也暗地打听过孙曜的伤势,只是一点内伤,调养几日便会痊愈,想来那伙匪盗良心未泯或是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谢稚离开这里后,也没再听见匪盗之流的消息,人们渐渐地也开始放松了警惕。
今日是个大好晴天,在这清风徐徐的时候,明灿灿的阳光下,让人一扫之前郁郁的心情,阿嬷不在,卫子青一大早便收拾洗漱了一番,她想去乡集上逛一逛。
这里的乡集距他们所居住的庄子不远,是人们换购所需之物的一个小小集市,再远就是通往都城的道路了。
她才出门,便一眼看见孙曜连同阿琦一道,正往她这边而来,他们也是朝着乡集的方向而去。
阿琦娇小纤长的身材衬着孙曜高大的笔挺的身姿,二人怎么看怎么般配,阿琦的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意。
卫子青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身便想回屋,还不等她抬脚,阿琦那带着傲然的声音很响亮地传来。
“丑儿!”
她没发现,孙曜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见她不答,阿琦又提高了声道:“丑儿甚丑,也敢出乎?”
卫子青慢慢抬起头来,抿着唇一弯,两个梨涡隐隐可见,她朝阿琦浅浅一笑道:“天道宽宽,犬可嚎,吾何不敢出?”
阿琦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双目一缩,伸手便要向她挥来。
“够了!”
孙曜一把扯住阿琦的手臂,出声喝止,他看了一眼卫子青,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脚步一提,朝着小道上率先走去。
阿琦扬起鲜艳的红唇嗤笑了一声,抬起下巴,鄙夷地撇了她一眼,带着得意的神情追了上去。
卫子青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等他们走得看不见身影了再去。
她抬起脚步转身回了院落,将晒在院内的蚕豆拨了一拨,东戳戳,西翻翻,直到确定二人的身影消失之后,终于才又动身往门外走去。
她今日是要去乡集里看一看有甚么可以挣钱的法子,阿嬷与阿刘叔已订好了成亲的日子,阿嬷的妆奁,帛啊缎的,这些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除了阿嬷原有的微薄体己,还有谢三郎护卫所留下的几十铢钱,这些钱财远远不够,她希望,至少可以让阿嬷风光地嫁过去。
卫子青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阵少女的欢笑声,她停下脚步,往后又瞄了一眼,呜呼叹道:今日真是个不宜出门的日子。
道上人来人往,或挎着篼篓,或扛着农具,都是些贫农打扮的庄里人,这一群少女一边嬉笑打闹,一边欢跳着,在道路中央叽叽喳喳,像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很是显目,她们所走的方向,也是同卫子青一样。
她们也是那日阿琦带着找她麻烦的那一拨人。
而就在此时,少女们笑声方止,她听见她们其中一人道:“哼!阿琦那个小骚货,独霸了曜郎一人,阿荷,我们如何是好?”
“哼!曜郎宓郎皆被她迷得团团转,我们不能视之不见。”
“是哩,是哩,她连我的欢郎都不放过。”
“阿荷,这几日你可有见到曜郎?”
“曜郎……心悦的,不是我。”
“啊?”
“难道是阿琦?”
“阿荷,定是阿琦那个狐媚子勾引了曜郎!”
“是哩,是哩!”
“我们今日势必让曜郎看清她的真面目!”
“还有我的欢郎!”
此时,她们还并未发现她。
卫子青加快了步伐,从一农夫身旁绕过,借了他身影遮挡,急急地朝乡集走去。
今日的乡集颇为繁闹,而孙家的族群也是住在这里,孙曜幼时还带着她来孙氏族学里游玩过。
在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中,她拐了一条街,来到一处幽静的书墨斋,购了些便宜的帛纸和笔墨。
再去绸缎铺裁了一些布帛,而身上的钱财也已所剩无几。
有了阿刘叔的帮衬,在食物上她现在是天天骨头汤,日日肉食之,如果除去那一层黄黄的粉末,很容易便看出,她已经比往日更加红润动人了。
购完所需之物,她便开始闲逛,这乡集上的东西,应有尽有,毕竟距离都城较近,那些钗啊环的,跟都城内一个模样。
逛着逛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满是族学的街道上,这里学堂林立,凡是乡里的大户人家,学堂都设立在这一条街上。
这里人来人往,学子最多。
突然的,卫子青眼前一亮,一个想法蓦然跃出脑海,她可以替这些族学里的学生作字,价格几何端看他们所作的课业有多少便行。
这时,她所购来的帛纸与笔墨便立即派上用场了,她本欲是以此来做一幅画,刺绣一副给阿嬷做嫁妆的。
不到一会儿,她便找了一个空档又显眼的位置,面前摆着一张又宽又长的帛纸,纸上赫然印着几个端庄秀雅的小籇字体,分别用了几种不同的风格写上:“代笔作字画,可释义。”关于书写法,卫子青很是自信,她能临摹多种书体,隶书楷体,皆随形而异,而画工,虽然不是很精辟,但似一般普通学子这些功课,她或许可以应付过去,这些都要归功于卫氏的教导。
这时的她,将脸上油黄的粉末擦去了一些,露出有些清丽的面孔,双眸又大又圆,漆黑的眼仁跟杏仁似的,额前的碎发也撩开了一些,她不再佝着双肩,站直着身子,少女抽条似的身高站在空旷显眼的路口边上,加上那一张帛纸,瞬时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过来。
渐渐的,那些带着诧异的目光,满脸好奇的少年郎,凑着脸慢慢向她走近。
一个面色微黑,五官清俊的郎君带着好笑的声音问道:“小姑此举何意?”
卫子青睁着大眼眨巴向她看去,抿了抿唇,颊上的梨涡一闪:“郎君们若有不懂先生们所授之惑,又在课外无空暇之余,吾便可代为详尽释义,一目了之。”
她话一落,立即响起几声嗤笑。
那个问话的郎君见她一个小丫头,说出的话却如此大舌,不信的道:“名士,为圣人教化四方,你一小小女郎,既非名士又非世族,如此豪言,小姑还是回家刺绣去罢!”
卫子青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少了些颜料的面上,带着几分灵动,令得众人的嗤笑也少了几声,她动唇道:“郎君可出题。”
那郎君很是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朗朗开口道:“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卫子青浅浅一笑答道:“诚,从言,从成,乃信乃誉,为天地之本,为诚者,乃君子之道,圣人之品。”
那郎君愕了一瞬,双手一合,朝她弯腰躬身揖了一礼,慨然地笑道:“小姑是个有才的,吾过矣!”
要知道,前朝是出过一个谢道韫的,而现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士人的看法仅仅在于他们多数风流没有才情,风华之下,胸无点墨,在这一点上看来,一些庶族寒门里的人们,有的才情更胜过他们,可在出身这一点上,地位便相差了好大一截,但是他们对有才情之人就能敬服得很多。
女子若有才,亦然。只有被人高看,没有被人低看的。
或许这个少年郎在一干学子中有着很高的声望,他这一礼,令着很多学子便一窝蜂地过来开始找她代笔,卫子青朝他们歉然地笑了笑道:“吾为生计所赚,一手不能代数笔,今日便只能接三人之数。”
众少年郎无谓地笑了笑,表示并不介意。
“阿青。”
这时,一道清朗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