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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第十二章

      顾惜朝万万没有想到白愁飞会在此刻出手,他更没有想到那草庐外面的人竟然比自己的反应还要快上几分。
      顾惜朝不知他是何时从屋中走到这里,亦不知他们的对话被听去了多少,而眼下这一切都已无暇考虑。因为就在这个当口,白愁飞已经出了招。
      他伸出一只手,一指向天。
      那一指破风而来,像是月夜里划破长空的陨星,弥漫着不祥和煞气。这是顾惜朝第一次亲眼看到白愁飞的‘失神指’,听闻这种武功的每一个招式都是以二十四节气来命名,其中他最为得意的就是‘惊蛰’这一招。
      但‘惊蛰’是万物复苏的伊始,但白愁飞的这一指却杀意大盛,大有秋风萧瑟之感。
      现在这一指正急袭顾惜朝,正对他身上要害之处。难道白愁飞打算置顾惜朝于死地?
      白愁飞出这一指自然不是为了取顾惜朝的性命,就在他出这一指的同时,草庐外静候已久的人也同时拔出了剑。
      顾惜朝的身体向后轻轻一避,那道充盈着水光的剑便已横挡在了他的身前。白愁飞一指点在剑身上,指端的白光与剑身的寒芒交织在一起,只听到当地一声。
      那剑身在白愁飞的指力之下竟弯曲变形,那剑颤动着不住发出铮鸣响声,仿佛已完全被白愁飞的指力所制。
      但白愁飞却并未因此而掉以轻心,因为他很快便发现自己蓄于指端的气劲竟好像随着那剑身的轻颤而渐渐被化解开。他正兀自心惊之际,只见自己发力的那跟手指不知何时起竟已爬上了白霜。
      白愁飞这一惊非同小可,眼中的戏弄之意慢慢消散,继而替上了一层真正的杀意。
      那人忽而松开手中的剑柄,以掌气催动铁剑,白愁飞感到指尖一股压力袭来,他不由退了一步,那铁剑周身带着水汽,飞旋之时形成一堵无形的墙,那墙后,原本一脸淡漠的人目光骤然一定,两指一合,长发无风自动,竟是有种莫名的风情。
      眼前之景虽美,但更要命的却还是那剑。
      那剑似是已无影,无迹,完全隐匿在水光中,白愁飞退无可退,只能再出一指。
      但这一指已和方才完全不同。
      方才若只是秋风,这一指便是寒雪了。
      飞雪悲旋,天地万物俱寂,连水声都为之止歇。
      这是三指弹天中杀意最重的一指:破天。
      天都可破,还有什么剑阵挡得住他?
      可,就在白愁飞使出这最为霸道的一指时,那袭向他的水光蓦地一滞,然后在他眼前散做水汽。
      白愁飞正讶然之际,却见那消失的水墙后,顾惜朝一手搂着那人的腰,一手握住他控剑的手,那人定然是没有防着顾惜朝,才被他冷不防地从身后抱住。顾惜朝握紧他的手,带着他向后仰去,沛然剑气在他两人身前飞旋,将周遭的草席尽数割裂。铁剑仍不受控制一般绽着寒光,顾惜朝飞身一脚,踢中那铁剑,又张开的两袖如蝶翼,带着那人凌空一翻,刚落定,就听得一声巨响,铁剑铮地一声没入土中。
      “好,好,好,”
      铁剑落下,就听到白愁飞大笑着连连拍掌。而那人盯着白愁飞,眼中还满是防备之意,顾惜朝牵了牵他的手,继而对他笑着摇头道,
      “白公子与我切磋技艺,并无恶意。”
      下得如此狠手,还说并无恶意?那人听了顾惜朝的话,一脸的不信,仍是狠狠瞪着白愁飞。
      “古有云,金屋藏娇,如今顾先生这算是唱的哪一出?”白愁飞的目光在那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便抚掌笑道,“如此剑法,如此人才,藏在家里看门岂不可惜了?”
      “你方才故意对我出手,就是要引他出剑,试他武功。”
      白愁飞方才一出手顾惜朝便已意识到,只是已经太晚,来不及阻止这两人便已经交上了手。白愁飞之前的话里已经意有所指,如今见识到他的剑法,恐怕此事更加麻烦。
      “我刚刚说的话,顾先生难道就不考虑?”
      顾惜朝冷笑道,
      “若是白公子怕对付不了相思刀,我倒是可以破例借你一用,”顾惜朝说罢,牵着那人便往茅屋走去。白愁飞听到相思刀三字,忽然意识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急色。
      “你的意思是……”
      “王小石近日便要回京,”
      顾惜朝走到门边,忽然瞥见那人的衣服有些凌乱,便停下来顺手帮他整了一整。那人低下头看了一眼,竟然也有样学样地帮顾惜朝整了起来。
      他的手还是和以前一样冰冷无温,碰到脖子上的时候让人禁不住缩了缩。他见状,连忙收回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然后才又伸过去。
      “你故意放出消息,引他们回京?”
      这两个大男人互相整理衣襟的画面原本是十分古怪的,可是白愁飞因为心急别的事,一时间倒也并未注意。顾惜朝见他如此,顿时觉得大为解气,就道,
      “要对付蔡京,怎能少了王小石?”
      “有了王小石,你如何能撼动风雨楼和神侯府?”
      白愁飞忍不住反唇相讥,顾惜朝闻言,只叹了口气,
      “我要撼动的,又岂是风雨楼和神侯府?”

      白愁飞方一离开,顾惜朝就带着那人进了屋。这一次见面,他们两个算是都试探出了对方的深浅,也摸到了对方的弱处。
      弱处。
      这个人何时就成了自己的弱处?
      顾惜朝站在门边,他原本应该责备他贸贸然出手,差点坏了自己的事,可是看到他那样紧张地冲过来,什么也不顾地就与白愁飞交上手,自己难道还忍心说他的不是?
      他正沉思之际,那人已从桌边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方才那幅未完成的画。这原本是仿照顾惜朝那油纸伞上的画而作,但他画来画去总觉得哪里缺了什么,最后还是顾惜朝点醒了他。
      所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画里,缺的正是一双呢喃燕侣。
      这画中的情意几许他或许还不明白,但顾惜朝握着他的手时,那彼此相依的温暖岂非就如这雨中的双燕一般?
      顾惜朝看着这画,再看那人,目光骤然柔和下来。与他相对,似是能将这江湖的血雨腥风抛得远远的,什么也不必想,哪怕与他在这檐下听一夜的雨也是好的。
      可是,这样的日子能有多久?
      看到顾惜朝出神,那人放下画走到面前来。顾惜朝比他略高出一点,他靠过来时正好可以伏在对方的肩上。这样亲密的动作顾惜朝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将他推得远远的时候,那人仰着头,一脸茫然和挫败地看着他,像是受了委屈一样,那时顾惜朝便已经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谁又能在那种目光里硬下心肠呢?
      顾惜朝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张开手臂,将那人抱住。彼此相拥的感觉好得让他意外,他甚至有些茫然,不知到底是这个小疯子在他身上寻求依靠,还是他自己想要在这凄风苦雨的江湖里,寻一个依靠。
      顾惜朝并不知道的是,之前在草庐里的谈话其实已经被这个人悄悄收在耳中。对于人间的许多事他确实一无所知,然而他却并非是全然无知的。他听到了那个姓白的公子对顾惜朝说的一些话,也知道顾惜朝把自己坦白的那些话当做是疯言疯语。
      而他自己也被看做是个疯子。
      这些他都不在乎,说起来,比起坦言自己是个瓷瓶,疯子这个说法好像更容易接受一些。其实只要顾惜朝开心,他并不介意自己被看做什么。
      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明明是为报恩而来,如今却成了被保护的那一个。
      从顾惜朝与白愁飞的言谈间他感觉得到,顾惜朝在筹谋着一件大事,而且这件事也许极为凶险。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帮顾惜朝挡开一切危险。可是他该如何对顾惜朝说,他该如何才能帮他?
      他看得出那个姓白的公子并非可信之人,可是他既然说自己可堪重用,若自己找到他,想必可以知晓一些事情,也可替顾惜朝分担一些。
      有句话顾惜朝说得不错,当他战战兢兢地以为自己身上的伤永远不会褪去时,却讶然发现顾惜朝的那些伤药居然起了效果,那是顾惜朝便笑他,说莫非你以为自己与瓷瓶一样碰一下便会碎吗?
      但若真是为他而碎,此生也无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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