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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真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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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府,盛安堂。
齐老夫人盘腿坐在暖炕上,闭着眼睛听齐管家的回话,齐妈妈站在旁边打着扇子。
听到齐峰亲自发话将黄姨娘发落到家庙中,齐老夫人猛地睁开眼,一双浑浊的眼睛厉光四射,直指齐管家。
齐管家暗自给自己擦了擦冷汗,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眼神还是这么犀利,自己着实有点受不住啊。赶紧三句并两句将情况说清楚,便低头垂首立在当地装鸵鸟。
齐老夫人顿了几秒,问道:“宋氏可有说些什么?”扎在心头多年的刺,一朝被拔掉,应该相当痛快吧,能忍住不去落井下石?
“听捉黄姨娘的婆子说二夫人并不曾说什么,一切决定都是二老爷下达的。”想套我话?可惜这话都是二老爷叫我说的,为的就是不给您抓住二夫人的把柄。
真的是峰儿自己的想法?齐老夫人脑中嗡嗡直响,一挥手打发了齐管家。
齐妈妈伸手帮老夫人按头,不肖一会儿,老夫人就放松了神色,意有所指的说:“老了,不中用了。脑子也越发糊涂了。”齐妈妈毕竟是服侍了几十年的人,自然懂得她话中之意,遂宽解道:“那位再蹦跶也越不过您去,您是婆婆,孝道大过天,等出了月子,想拿捏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不懂,这几年,我观她行事,是越发的沉稳了。”又抿了口茶,“也是,她吃亏不是一两次了,吃了十来年的亏,就是傻子,也该变聪明了。倒可惜了苑芝,明明是个聪明人,因为一路走得太顺,到后来轻浮了许多,反而把自己搭了进去。”
“黄姨娘的事只能怨她自己,您明明警告过她让她收收那些不该有心思,她心太大,不听您的,结果遭了二老爷的厌弃,得了个这样的结果。要说,这些年您可没亏待了她,没纳给二老爷之前可是把她当女儿养的。”
老夫人被奉承的心里舒坦,又想到刚出生的灵姐儿:“终归是我的嫡孙女儿,我还能害她不成,生下来居然就不曾抱来盛安堂给我瞧瞧。哼!我是缺这一个孙女儿?明儿你就差人告诉她,说我决定亲自教养莲姐儿。她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她呢!她素来与苑芝不合,万一故意将我好好的孙女儿给养废了怎么办?”齐妈妈自是应下,又劝了许久,老夫人消了气,又服侍老夫人睡下。
这天早上,齐灵早早的就醒了,睁着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瞧。现在的她已经能够看清楚一些了,不比前几日,看什么都是几重影子。目光向右一转,瞄到正对小木床的一张高案上有一只青釉色的花瓶,花瓶上烧着粉荷碧波。齐灵虽不大不识货,但看到在阳光下折射出的七彩光影,炫目夺丽,便猜到必不是凡品。总结这几天睡睡醒醒间收集到的信息,庆幸自己穿到了一个富贵之家,但一想到这些大家庭里的勾心斗角,又不禁感到头痛。
世事难两全,齐灵叹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又想到前世的父母和弟弟,不知他们现今如何,应该很是伤心吧。面对白血病这种近似无底洞的病,他们都未放弃自己,这需要多深的爱来支撑啊!可惜自己最终还是永远的离开了他们。现在的父母也会如此爱她吗?宋氏她可以肯定,每次面对宋氏溢满绵绵爱意的目光,齐灵心里都暖暖的。那个爹呢,这就不敢肯定了,据了解,这个爹以前和宋氏可是非常的不对路,现在真的是悔悟了,认识到宋氏的好?浪子回头都没有他那么快呢!
其实齐灵猜对了一半。之前齐峰的确是和宋氏很不对盘,本来就因着宋氏的出身才娶的她,当初他心里的确只得黄苑芝一人。后来宋氏发现上当被骗,不依不饶的做法让大男子主义的齐峰很难接受。在齐峰眼里,女儿家就应像黄苑芝那样温柔似水,亲切可人,事事以夫君为先。而宋氏当时别说温柔了,没把房子给掀了就是好的。就这样本就因心虚而不喜宋氏的齐峰对她就更淡了。后来黄苑芝被送走,既扫了他的面子,又失了他对黄苑芝的承诺,使他对宋氏的厌恶到达顶峰,也不顾她的体面,偷偷去与黄苑芝私会,这才有了孩子。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齐峰当时还是坚持留下孩子,老太太当初也同意了。没想到最终孩子也没了,当时证据表面上是直指宋氏的,自己实在是太气愤了,根本没有细查,直接定了宋氏的罪,又专宠了黄苑芝多年,丝毫不顾及宋氏正妻体面,不说宠妾灭妻,也差不多了。可是大家都知道宋氏谋害子嗣在先,也无人替她讲情。要说黄苑芝能在二房院里猖狂多年,实在与他背后撑腰分不开。而黄苑芝也在他的放纵下胆子越来越大,野心越来越大,尤其这两年,早就不复当初温婉柔美的样子,除了在他面前稍加收敛外,其余时候亦是狠辣非常。
这些改变齐峰都一一看在眼里,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又颇为放不下。再者她还因为宋氏的原因逝了一个孩子,每每想起都是心怀愧疚的。但是细想这些改变,情分终究是淡了。直到宋氏生产前的一个傍晚,他起早结束和同僚的晚宴后直接去了黄苑芝的院子。一进到院子内,齐峰就感到了不寻常,居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这和黄苑芝的作风可完全不同,黄苑芝深以自己姨娘身份为耻,每每出行皆是丫鬟婆子一堆,来苦撑自己的气场,今天怎的一个都没看见。齐峰想着也放轻了脚步,廊下传来了黄苑芝和她乳娘纪嬷嬷的声音,他正准备进屋,却生生顿住了脚步。
“小姐这样做虽能斩草除根,但是风险着实太大了。您就听老奴一句劝,歇了这等心思吧。”
“歇了这等心思?我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一个一个的儿子接着往外生,我就只能守着一个死丫头?她除了身份高贵以外还有哪里比得上我?表哥疼我,老太太疼的也是我,她除了一个正妻的身份外还有什么?”
“小姐既然清楚那就不要冒险了,若你想对付宋氏尽可等她生了以后啊,这事如果成功了不被发现还好,一了百了,若是事发,恐怕二老爷也护不了你啊,到时候就是姨娘谋害子嗣的罪名,老太太恐怕也会寒了心。”
“嬷嬷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她屡次有孕。若是当年我没有设计她而亲自流掉自己的孩儿,又因生莲姐儿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现在哪里轮得到她为表哥生孩子?我已经忍了两次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忍了。我定不会叫她平安生子,做梦!你告诉云红......” 后面的话齐峰已经听不见了,他的脑袋嗡嗡直响,险些栽倒。心下不禁一阵悲凉。难道这么多年自己都看错了人,本以为善良温婉的佳人其实却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她不仅想要害宋氏和他未出生的孩儿,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不要,好狠心的女人啊!强自忍耐上前揪住她质问的冲动,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不动声色的离开。
齐峰一阵阵的排斥着真相,又抑不住自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失望,在书房内简直坐卧不宁。一会儿想到十余年黄苑芝的温柔体贴,小情蜜意,一会又想到她刚刚阴冷的语调,那时她的表情必是咬牙切齿的吧。回忆与现实交替来袭,齐峰只觉头痛欲裂。
天色暗了下来,有小厮敲了敲书房的门,“什么事?”齐峰的声音嘶哑干涩,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爷,黄姨娘遣人来问您过不过去用晚膳,她做了您最喜欢的金黄豆卷和栗子鲈鱼。”
黄姨娘,黄苑芝,齐峰想,我且去会她一会,看她今日之语究竟是气话还是,想到这里,他摇头苦笑,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愿相信所谓的真相。
再次步入黄苑芝的院子,齐峰从心底涌出一阵别扭的感觉。“婢妾还说爷不定会不会来呢?”黄姨娘巧笑嫣然,齐峰刚一进屋,她立刻迎了上去。待伺候齐峰洗漱完,晚膳也刚刚摆好。拉着齐峰坐下,黄姨娘素手一挥:“你们且下去吧,留我与爷自在一会儿。”丫鬟婆子悉数退下,黄姨娘手执银箸布菜,抬头看见齐峰直直盯着自己,目光幽深,心下奇怪,便笑问:“爷怎么这样看着婢妾,可是婢妾有什么不妥当的?”
齐峰看着她的笑脸,忍着心底不舒服的感觉,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爷问你个问题,你务必要跟爷说实话。”
“爷尽管问哪,婢妾什么时候骗过您?”
从来没有骗过我吗?你现在岂不就是骗我,齐峰面上不动声色:“你觉得爷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无妨,有什么就说什么,爷自不怪你。”若你能将当年所做之事和盘托出,并有悔意。以我们多年情分,我便原谅你,苑芝,莫要叫我对你绝望。
黄苑芝闻言心下一跳,总有种不好的感觉破胸而出,莫非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当年的事情知情人除了纪嬷嬷,其余都被她打发了,纪嬷嬷是不会出卖她的!心思溜了一圈,黄姨娘很快镇定下来,笑意盈盈的搂着齐峰的脖子:“爷是笑话婢妾吗,婢妾现今不仅有爷和老太太的宠爱,更是有女傍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完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见没有什么异样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齐峰心里仅剩的一点希望的火苗也熄灭了,只觉得浑身冷冻如冰。“如此,便是最好。”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死不悔改,要往绝路上走,若再有什么鬼心思,莫要怪我狠心。
齐峰不动声色的用完膳,回绝了黄姨娘留宿的请求。一出院子脸色就黑成锅底,到了前院冷声叫来齐管家。
“派几个可靠的婆子,夫人生产前给我盯死了纪嬷嬷和云红,一有情况立刻通知我,切忌打草惊蛇。”齐管家觑着他的脸色,虽不知为何,却不敢问,只领命而去。
黄姨娘行事十分谨慎,直到宋氏生产当天才被抓到把柄。云红被带到面前时黄姨娘犹自不认,齐峰对她已经彻底死了心,每每想到自己与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相处了十年,他就一阵阵的发冷,若不是这十年对她多有宠爱,依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不定连自己也就害了。
将黄苑芝送往家庙,老太太也无话可说。这十年因她而起的荒唐也算告一段落。去看了宋氏,想到她这些年因自己受的委屈,简直羞愧要死。她还会原谅自己吗,这几年她明显对自己冷淡了许多,自己本就对不住她,至此更是悔恨难当。以后定不叫她再受委屈,齐峰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