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河川》椎名锦

8、再见

　　“好好考啊，考完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哦。”最后半天比想象中快地度过了，在沈染教室门口夏川笑着对沈染说。
　　沈染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拍了拍夏川：“你也是啊。好了不耽误你去找你的秋老师啦，加油啊。”
　　“嘁。”夏川翻了沈染一个白眼，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沈染甩给夏川一个“你无药可救”的眼神，冲夏川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夏川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这是每天中午秋河守完班里午休回办公室的路，明明平时自己也经常这么走，但今天“走你走过的路”这种感觉极为强烈。今年的六月初较去年柔和得多，太阳明晃晃照在身上也并不觉得热，舒舒服服的。夏川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这条路你以后还会再走，但我却不能再看。
　　有些难过地这样想着。
　　3，2，1。再上两步台阶。秋河还和以往一样坐在那里。柔软的侧脸被夏日的阳光勾勒出一条金色的弧线。
　　夏川张了张嘴，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突突地跳着，想起初见的那个样子。这么多日子，这么几次春夏秋冬的循环往复，时光却像忘记了她一样，跨过她再继续走。这种美得安安静静的感觉，像是潺潺流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和春雨夏风秋月冬雪一起住进心里。
　　想再这样多看你一眼。
　　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
　　时间请你停下来。就这样让我站着，看着，做永远凝望她的少年。

　　“夏川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啊？”秋河偏过头看见一动不动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夏川，带着笑意问。
　　夏川回过神来，脸微微红起来：“啊……”
　　秋河边收拾包边说：“看你，高考时可别这么走神啊。”
　　“恩。”
　　走出来，把门锁好，顺手就揽过夏川：“走吧。”
　　夏川却像突然不会走路一样，用了五秒来思考到底应该迈左脚还是右脚，秋河被夏川突然僵硬的表情逗笑了：“你这孩子。”

　　去的是学校附近的牛排店，两人等餐的时候夏川一直盯着桌子话都不敢说。
　　“夏川。”
　　听见秋河叫自己，夏川猛地把头抬起来：“秋老师。”
　　“没什么，就看你一直看着桌子。”
　　“啊……”
　　“怎么感觉你比高考还紧张。”秋河打趣。
　　卷子做了无数张，和你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夏川这样想着，说出来却变成了：“啊没……”
　　“本来想送你点什么的。”秋河笑，“但好像说高考不要用新的东西，所以就请你吃饭好了。”
　　“谢……谢谢秋老师。”
　　正紧张得没法再继续对话时，牛排上来了，夏川偷偷松了一口气。
　　两人拿起刀叉时秋河细心地发现夏川和自己拿刀叉用的手是反的，于是问：“左撇子？”
　　“诶？啊对。”
　　“左撇子聪明哦。”
　　听到这句话夏川一下子笑了：“从小到大大家都这样说……但理科还不是学不懂。”
　　“文科生不用学懂理科，把数学学懂就好了。”秋河一副得意的样子。
　　夏川看到秋河露出的孩子气的表情，不由走神脱口而出：“真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啊……”夏川又变得慌忙起来，“就就……学校的秋老师和现在的……”
　　“在学校很凶哦？”秋河笑着好奇地问道。
　　夏川微微点头：“上课和骂人的时候。”
　　“骂人的时候当然要凶一点啊。”秋河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不过真的凶到把你骂哭的程度？”
　　“诶？”
　　“喏，就高一代课的时候，那时你不是还是课代表嘛。”秋河理所当然的样子。
　　“秋……秋老师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问什么都不知道，考试还给我差点睡着。”秋河故作生气。
　　还是不记得的好啊……夏川在心里默默想着，却又有些开心。原来是记得的。原来自己从高一起就存在在她的记忆里了。
　　情不自禁地朝秋河笑起来，说：“真好。”
　　秋河被这没头没脑的两个字怔了两秒，也反应过来夏川大概指的是什么。笑着瞪了夏川一眼：“好什么好，高一那么不认真。”

　　之后气氛渐渐轻松下来，秋河也没问学习的事，倒是聊着平时的琐碎，像是为了给夏川放松。聊着笑着，很快也就吃完了。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秋河说自己晚些还得去开会，就在这里再见吧。
　　“恩好。谢谢秋老师。”夏川微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秋河，“再见”两个字还是没出口。
　　秋河点点头：“不谢。”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好好考。”
　　“恩。”
　　秋河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又沉默下来的孩子，当了这么多年老师，那点小心思谁能不明白。毕业季的不舍，秋河倒是经历太多，心被磨砺得早已没有波澜，但夏川仍还是十字打头的年纪，“离别”二字仍旧会让人感伤。
　　于是她扬起嘴角，轻轻张开双臂，朝夏川说：“来吧，抱一个，鼓励一下。”
　　夏川怔了怔，咬了咬牙，朝前迈了一步，伸手拥抱住了秋河。
　　——三年啊。
　　闻到熟悉的植物馨香。夏川轻轻闭了闭眼。
　　——就这几步的距离。
　　夏川松开秋河，眯起眼睛笑起来。
　　——我走了三年。
　　“秋老师再见。”
　　没有等到秋河说“再见”，夏川便挥手道别转身跑开。
　　并不是急于离开，而是若再多呆一秒，肯定会哭起来。

　　那一刻夏川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壮烈感。她想起一句话，“我把青春都耗在暗恋里，却也并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这一场耗时三年的喜爱啊。